被娘的这番话语惊住了。
没想到这个柔弱的女人,能有这番做人的心境。棉里藏针,柔中有刚,遇事随安,极有主见。
他感到自己在狗子面前的失措,是十分幼稚的。官差还不打送礼人哩!自己更不该让上门报喜的人,吃顿头,挨白眼。“娘,明儿个我向狗子知会一声,赔个大礼。”
春儿笑了。永祥的脾气,极像凡家三个兄弟宁折不弯。真是应了村里的那句老话:不是一家种不进一家门。
她从永祥房里出来,掩好门,灭了灯,上了床,一夜没合眼。她知道永祥脾气躁是有根源的。前程不平是根源,但老大不小的男人没有女人也是要紧的根源。血脉不顺,火气自然就会大。
提亲的事至今没有结果,那个瘸脚女已经有了婆家。这些天她一直提不起神,总觉得对不住永祥,到现在还没给儿子说上女人。不过,永祥要去做教书先生的事,让她很开心。马上想到儿子的女人这下有希望了。
想到这里,她又念起死去的凡三炮。从上海回来后,三炮在公社当民办教师,早上爱睡懒觉,每天都要她喊上好几遍才肯出被窝,早茶也来不及吃,拿起午饭盒就往学校赶。
想到午饭盒,春儿点亮灯,下了床,从竹橱里翻出一只钢精方盒。这是三炮当年用过的,虽然旧了点但还很好用。她从废布篓子里找出两块蓝花布,在灯下左拼右拼,为永祥缝了一只布袋,好装中午带饭的饭盒。
天刚麻麻亮,春儿出门采回一把艾草,半篮清香的槐花。用块沙布包好后,浸在烧得滚开的水里。
支好浴桶,倒好水。她找出三炮当年从上海带回来的洋刀片,这才唤醒永祥。她要儿子刮胡净身,从今天开始,好好去做大事情。
村小野风大,放个屁转三圈还闻得见臭。
凡永祥要到公社小学教书的事,天刚放亮,村里不少起早的人家都已经晓得了。
永祥拎着饭袋出村时,在村口小木桥上遇上看场院的大佬儿。
大佬说这都是春儿修来的福,老凡家要翻身了。吃了人家的粮,受了人家的恩惠,就得尽心尽力替人家做事。他让永祥要汰骸,好好交替公家做事情。
不为别人,不为自己,为了春儿,也要把工作做好。让辛苦了大半辈子的娘,心里有个着落。女人的心是着落在男人身上的,母亲的心是着落在儿女身上的。永祥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挑起养家糊口的重任,让娘从此享受儿子的孝敬。
学校离家有七里路,比到县城的路还要远,恰好是南北方向,只得早出晚归。
去公社的路,上次是和狗子一起走的。
狗子要搞学大寨的丰收方,让他和他一起到农技站去讨教。后来试验田种成功了,狗子去公社报喜时喊他去,他没有跟着去凑热闹。他觉得功劳和成绩与他这样的人无缘,何必自寻烦恼。
不去不去,一恍好几年。现在走在通往公社道路上,永祥的心境好极了。觉得自己的理想如同鸟儿舒展的翅膀,载着沉寂多年的心灵在天空飞翔。一路上的晨风洗涤,雨露沐浴,庄稼清香的熏陶,使永祥整个身心焕发了青春,布满了欲望。
到了学校,永祥才晓得国家如今认识到教育的重要性,不能再成天搞运动,荒废了下一代的学习。与其用那么多的纸和墨来人人写大字报,还不如节约下来用作普及中小学教育,使红色接班人不再成为文盲。
公社小学是建在一户白姓人家的私学馆底子上的。民国时期被收编为公立学堂。解放前只有小学低年级部,生源不足,到了三年级时只有一个班,二十来个学生。
其实,生源不足是表面现象,主要是许多人家没有钱可供小把戏求学。二三年级读下来,能够数个钞票,算个工分,计个账,读个书信什么的,基本能够应对就行了。
一辈子种田的人家,有个把这样的识数认字的小把戏也就可以了,不少村民们都是这样想的。祖祖辈辈不识字不是也这么过来了嘛,饭照吃,水照喝,照日,养下来的小把戏也不少胳膊缺腿的。
小把戏读书读到四年级时,就要赶到县城里的实验小学去读。读完六年级后,家庭条件好的,自己又肯学的,就在县成里考中学。几年寒窗后,成绩好的,有志向的,再去考南京、上海、北京等地的名牌大学。家庭经济困难的孩子,又不甘心回家扛锄头的人,就选择去读师范,这样国家可以减免学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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