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启礼在“西门金刚”陈惠文那里学得控制娱乐场所的经验,将手下心腹以“业务经理”、“场务经理”的身份,分派到舞厅、夜总会、酒吧等一些公共娱乐场所当保镖,收取保护费。另一方面,挥师南下,于桃园、嘉义、台南、台中、彰化、高雄等帮派组织结盟,促成南北帮派大联盟。
在黑道生涯中,陈启礼逐渐悟出来一个道理:想要在台湾黑社会中站住脚,除了心狠手辣、翻脸无情之外,更要有头脑。特别是现代化社会中,单单靠拳头不仅在道上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在帮中也成不了大哥。为了竹联帮的而事业,陈启礼费尽心机,经常为分析思考帮务而彻夜不眠。然而,陈启礼想出的点子,常常能使帮中弟兄们佩服的五体投地。在社交场合,陈启礼表面上谦恭沉默,并不像那种张狂浮夸之辈。他很会以彬彬有礼的态度和稳重斯文的举止骗取对方的好感。而在帮中弟兄们面前,他又以讲义气,出手大方而深得人心。
陈启礼绝对不甘愿做“无名英雄”。他的哲学就是“雄心未竟即是野心,野心已达便为雄心。”陈启礼心目中的英雄便是杜月笙。他曾经多次对别人说:“我最崇拜的人就是杜月笙。”能像杜月笙那样“青史留名”,又“报效国家”是“我人生的最终目的。”
竹联帮在陈启礼的策划下将四海帮彻底击垮之后,使他在黑道上声名大振,许多新血的加入使竹联帮势力大增,并牢牢控制着台北市中心地区大片黄金地段。这一年,他才20岁,已经是一名声名赫赫、名符其实的黑道老大了。
台北市的诸多帮会没想到竹联帮下手这么快,当有所醒悟时事实已成定局,想趁乱抢一些地盘的计划也随之落空,如果再想从竹联帮手里去抢夺一点地盘回来,无疑以卵击石,搞不好反被竹联帮吞并,倒不如就此罢休,死了那条心。
竹联帮老大林国栋见竹联帮的势力恢复得如此神速,既喜又忧,喜的是竹联帮终于一雪前仇,忧的是帮会势力太大,容易成为众矢之的,而引起当局的重视,重蹈四海帮的覆辙。
但陈启礼却不这么想,他以前虽然也有那样的担心,但这种担心已经随着四海帮势力的急剧削弱而不存在了,因为他知道当局要求的是治安稳定。现在台北大部分地盘都控制在竹联帮手里,帮会械斗已经越来越少。当局不会再管那么多,那些人心思全在政坛上,他们所关心的只是自己的权力和地位。
他是竹联帮内最有实力的大哥,也是个复仇欲极强的人,当巩固了地盘之后,下一步要做的,就是向当年联合四海帮攻击竹联帮的帮会展开报复性的攻击。
首先对付的是三环帮,尽管三环帮帮主谌洲吾和竹联帮有此渊源(曾是中和帮五虎将之一),还是没有能幸免,一场不大不小的械斗后,三环帮被赶出了台北市区,接下来,飞鹰帮、宇宙帮、文山帮也不同程度地受到攻击。
竹联帮的疯狂报复行动使得黑道帮会人人自危,担心有那么一天早上起来时地盘已被竹联帮占了去。最后“城哥”蔡金涂实在看不过去,不得不出面干涉,竹联帮看在“城哥”的面子上,停止了报复行动。并主动让出西门町那块风水宝地,还给了四海帮,让蔡冠伦等人有了一个栖身之地。四海帮遭此一劫,从此萎靡不振,直到两年后陈永和带着一帮兄弟重新杀回台北,才慢慢恢复元气。
“城哥”蔡金涂总算对蔡冠伦有了一个“交待”,人家竹联帮并没有赶尽杀绝。
此后不久,陈启礼在和平东路大富豪酒家宴请了大批并非黑白两道的人,他们都是台北市各家媒体的记者,正是这些人,使陈启礼的计划实施起来几乎天衣无缝。这就是为什么竹联帮一次次发生械斗之后,而报纸上却说台北治安良好的原因。
利用新闻媒体这一招,也是陈启礼从陈惠文那里学来的。而他日后的脱胎换骨,也是从做媒体开始的。这一点,台湾所有的黑道老大都始料不及。
陈启礼自认为所做的一切足可瞒天过海,可黑帮械斗的消息不可避免地传到了在阳明山养病的蒋介石的耳中。青帮出身的蒋介石很清楚黑帮的势力纷争会给政治带来什么样的危害,更清楚当黑帮势力发展到一定的程度时,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颗中国数一数二的光头所担心的问题,果然在日后成为现实。在蒋氏父子统治期间,台湾黑帮只跟政界有些牵连,并未完全涉足政界,而李登辉上台后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记得当初移军台湾时,台湾只有十几个日本统治期间发展出来的黑帮势力,几次重点打击之后,已变得消声匿迹,没想到十几年后,黑帮势力竟然发展到如此猖狂的地步,刚解散一个四海帮,又冒出来一个竹联帮。如果连对付几个小小的帮派都束手无策的话,还谈什么处理“国家大事”?
“娘的希匹!”蒋介石指桌上的一大堆报纸,对站在他面前的一长溜军政要员们大骂,“报纸上不是说治安很好吗?怎么又有黑帮械斗?”
“父亲,请保重身体。”站在蒋介石旁边的蒋经国低声劝道。
“奶奶个熊,你整天干什么?黑帮如此猖獗你们竟然如此纵容!真是要气死我!”
站在队尾的方家劲冷汗直冒,脑袋里一团混沌,如果要追究责任的话,他首当其冲,轻则撤职查办,重则送进监狱。蒋介石在处置官员时从不手软。两个月前,当他前往“总统府”述职时,就亲眼见到几个高级官员被宪兵从“总统”办公室中拖出来,送上停在院子里的囚车,后来他听说那几个人只贪污了一笔数目并不大的工程款,那几个人之中,有两个还是国民党的元老,跟随蒋介石多年的亲信。
方家劲当警察局长多年,每年都有黑帮向他进贡,那是一笔数目不小的香火钱,那些钱被他以别人的名义存在瑞士的银行里的,随着数目的不断增长,他开始担心起来。虽说在表面上他是个十分廉洁的官员,别人开名车,住高档别墅时,他还开着那辆老掉牙的雪铁龙,住在当局分配给他的公寓里,但这一切瞒不过那些知道他底细的人。如果蒋介石要拿竹联帮开刀,就什么都穿帮了。在他的眼里,那些平日义字当先的黑帮老大,一旦事情临到头上时,便会什么都不顾,如竹筒倒豆一般把所知道的全说出来。
依稀之间,他仿佛看到自己被押上囚车,送往特训处(台湾当局审讯官员的机构),最后一纸老头子的手令将他送上刑场,一枪了断。他很清楚,以他历年所受贿赂的数目,完全可以处死十次。想到这里方家劲从头到脚直冒汗。
胳膊被人碰了一下,使他立即清醒过来。原来蒋介石在叫他,旁边的人见他没反应,忙捅了他一下。
“你刚才在想什么?”不知道为什么,蒋介石的脸色温和了下来,语气不像刚才那么凌厉。
他虽然是台湾人,但蒋介石那口浙江方言还是能够听得懂。他忙出队上前两步,立正,像个军人一样仰首说道:“我正考虑如何尽快处理好这件事,所以……”
蒋介石打断了方家劲的话:“好啦,好啦,你这个局长也当得不容易,我问你,台北现在有多少个帮会?”
“有几十个。”方家劲说道。他心里清楚如今台湾的黑帮已多达几百个,光台北市就有一百多个,如果说多了或少了,只能证明他这个局长太窝囊。
蒋介石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台北并不大,比不得美国的纽约和华盛顿,几十个帮派完全可以让台北的治安乱成一锅粥,从明天开始,调配两个防暴大队给你,听着,我不想再听到有关黑帮械斗的消息。”
停了一会儿,蒋介石把手一挥,说道:“你们都去吧,去吧!”
方家劲在离开时,才发觉屋内多了一个人,是蒋总统的夫人宋美龄。他这才明白蒋介石不追究他责任的原因,是宋美龄保了他。几年前他还是个副职时,就听说有不少人在走夫人路线,抱着试一试的心理,他废了很大的周折将一瓶用古代高山族秘方配制的贵妇美容药送给了宋美龄,没想到这药还真有奇效,用药后的宋美龄年轻了不少。没多久,他便成为了台北市警察局长。深谙蒋介石用人之道的人都知道蒋介石非亲信不重用,肯如此提拔一个台湾本地人,已是相当特殊了。虽然几年来他的职务没有再提升,但一些政界头脑灵活的人都察到了他和蒋介石的微妙关系,纷纷对他称兄道弟,求取“真经”。
每隔一段时间,他就会送上一瓶配制的美容药(方家劲送给宋美龄的到底是一种什么美容药,以至于多年后宋美龄成为百岁老人时仍然是一张少妇的脸庞,没有人知道这个秘密。方家劲被竹联帮的人暗杀后,那药的秘方从此无影无踪)。
方家劲出门后,用手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湿了一个半透。
“老兄,你刚才在想什么?”一个声音在方家劲的身后响起。
他回头望,见是刚才提醒自己的警备总部副司令刘戈仓。
“哦,是刘司令。”方家劲感激地说道:“多谢你刚才捅我一下,不然的话。”
“别司令不司令的,我们是兄弟,叫司令就太见外了。”刘戈仓轻声在方家劲的耳边说,“能够制住老头子的,就只有夫人了,想不到你这局长的位子还坐得挺稳的。”
“哪里,哪里。”方家劲客套起来,“我只是台湾人,不像你,黄埔军校毕业的,跟了老头子那么多年。”
刘戈仓酸溜溜地说道:“再多年也没用,比不上你一瓶药,刚才如果是换了我们,早撤职查办了。”
“刘兄,刚才夫人对老头子说了什么?”方家劲问道。
“怎么?你没听到?”
方家劲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刘戈仓说:“夫人只是说,台湾黑帮那么多,你当年派军队都清除不了,他只是一个局长,手下的人又不多,能够做到不让台北市出大乱子就算不错啦。”
听完刘戈仓的话,方家劲的眼角竟有些湿润起来,还是夫人了解他。说真的,这个局长真不容易当,上头的命令要执行,而黑帮那边又不能得罪,弄不好连命都要丢掉。他的前一任局长正是认真执行了上头的命令,才死在黑道杀手黑头荣的手里,所以那一天当陈启礼带着黑头荣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知道自己毫无选择的余地,当时他曾怀疑那个曼娜是陈启礼安排下的一颗棋子,后来查清只是一个毫无背景的舞女,才放下心来。他和一些黑帮的交易,曼娜都在场。他喜欢这个女人,舍不得,若换了另一个女人知道这么多他的秘密的话,早被他“处理”掉了。但曼娜知道他那么多秘密,始终是一颗炸弹,随时会爆炸。
“方兄,到我家去,喝一杯怎么样?”刘戈仓发出了邀请。
“下次吧!”方家劲婉言拒绝,“虽然有夫人替我撑了这一次,如果再有什么黑帮械斗的事传到老头子的耳里,我可担当不起,我得赶紧回去计划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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