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名想不能再想了，否则要违背常理，仅仅耽搁了弹指一挥间，便酒逢知己千杯少，他乡遇故知道：“那你怎么才来？”神情仿佛很关心的样子。

那小子对成名的热心回应竟然感激不已，就说：“我刚上了一所大学，觉得没什么意思，就回来了。”语气轻描淡写，仿佛那所大学是一个公共厕所，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唯一区别的地方是相对豪华，而且是免费的，只要脸皮厚，敢担当就行。成名听了羡慕不已，正想开口问怎么一回事，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想说那所大学是不是你亲戚家开的，否则能这样来去自如。那小子似乎能窥探或是洞察对方心事，或体谅或早已预知对方的心情，瞄了一眼讲台上的饱满老师，似乎发现他脸上有异样，怕他大人大量有限度，又赶紧效法特务秘密接头，低声细语说：“说来话长，下课说。”

成名体谅对方心情，也正好求之不得，下课听不仅方便而且畅快，如果能找个闲人免进的清幽淡雅之地或直接清场更好，赶紧顺应形势，把强烈的好奇心收敛起来，确定眼前这个人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肯定会滔滔不绝，话题一个接着一个。

这节课就是做卷子，简直百无聊赖，题目真是一个接着一个，大部分都是半文不古，全古的恐怕只有古人再世全能看懂，还得是精通古文的，成名脑子里全是胡思乱想，仿佛害了相思病，对那小子说来话长念念不忘，幸好那些题目无论引用的还是杜撰的，都仿佛陷入了一种无名的胡思乱想中，与成名的思路正好同命相连，成名自感答得顺手极了！

一下课，那小子就进入了角色，仿佛电影演员在镜头前听见导演喊了一声action，就立即投入了表演状态，与课堂上的沉默寡言简直是判若两人，如果要停止恐怕得他说了算，感觉他就是导演，兼顾主演，别人反倒成了配角，至少是个看热闹或是搭配场景的群众演员。成名和那老生受宠若惊也为之一振，恍如隔世。

那小子看眼前有两名观众，仿佛商家开门大吉，竟然兴奋不已，先开门见山自我介绍道：“我叫严滔，严肃的严，滔那，自然是滔滔不绝的滔了――”成名一听果然正中下怀，看来真是前世宿命，“但我这个人向来那……不严肃，更不会拘泥小节……我乃是方外之人，从来都厌倦世间的循规蹈矩，平时就是活泼开朗！”说完摆了个活泼的造型表明自己向来言行一致。

成名和那老生几乎面面相觑，本想相视而嘻，却怕初次见面印象不怎么好，何况到了此地都是同命相怜，主要是还不知道对方的底细，贸然行事怕有什么不妥。如果多嘴，又怕影响对方的思路，毕竟下课后的确挺无聊的，有人主动展现才艺也正求之不得。看样子他喜欢即兴发挥，不说只听可能是最大的迎合，又怕什么都不表示，呆若木鸡，肯定会冷了场，索性以聆听的姿态面露微笑。

严滔看他们俩肃然起敬的表情，心境更加爽朗，索性卖弄开来：“而且，我从一生下来，就似乎注定我一生不甘于寂寞，竟然能开口说话，随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我是滔滔不绝，极具有语言天赋，只是我很少在人前卖弄。”神情仿佛不屑一顾，“在高三那些枯燥的日子里，为了解脱烦闷，我就施展滔滔不绝，没曾想在我们班里竟然没人能说得过我！”不禁沾沾自喜，一个自我褒扬的微笑瞬时浮现在了脸上。

成名和那老生再次面面相觑，想必老天为了解脱他们枯燥乏味的补习生活，特意安排了这么个角色，似乎扮演林弟弟，从天上掉下来随时予以抚慰，感动得想要痛哭流涕，看来日后不会再枯燥了。

成名随即又回味严滔的影响力只是局限于班级内，而且，临近毕业了才刚刚打造成型，难怪从未听说过他的什么尊姓――大名！否则，如此的奇人异士肯定会被众生雪亮而又多事的眼睛巡视到并且被异口同声地挖掘出来，塑造成明星高贵而又迷人的光辉形象，或又是被校长在大会上大张旗鼓地表彰了，直接打造成――盖世的――大英雄！进而形成多事之秋。对于他自吹自擂的说法也无法辨别到底真的还是假的。如果想要辨别真假恐怕也得群策群力，更得集思广益。想必他们班的同学在冲刺的最后那一阶段都忙着埋头复习，分不出多余的时间与之比试，便主动发扬风格，大度地把这项完全不合时宜的桂冠拱手让给他了，否则会难分高下。

严滔显然对自己的秉性视为习性早已习以为常了。介绍完自己，担心这课间实在太匆匆不够他表情达意的，放弃出去玩耍放松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滔滔不绝的说话就是放松了精神，甚至连肌体也得到了松弛，因为锻炼了口部和手部，兴奋之际，说不准连腰部和腿部都会情不自禁地配合着跟着一起扭动起来，无形中正好起到了健身的作用，便赶紧步入正题，连说带比划，道：“我先报考了零表，本来是想军事和公安院校两个一齐报――”右手伸出食指和中指比画成个v字型，神气活现地在两位观众眼前一亮，随即拳头轻轻地一握，仿佛把此等小事视为小菜一碟，简直是轻而易举，更犹如探囊取物，而且是誓在必得，然而，话锋一转，“可惜，鱼与熊掌不能够兼得，老师说只能让报考一个。”表情配合着，似乎略微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遗憾。

成名点头表示知道这个规定，心里却诧异他真是野心勃勃，眼睛竟然同时瞄准了公安和国防一个主内一个负责防御的两大防卫系统。便在脑际迅速盘旋，开始胡思乱想要是教委和两大部门坦诚布公协商，在政策方面试行放宽，允许零表报考两个以上的院校，会是什么样的情形那？会不会分属这两个部门的大专院校为了争夺炙手可热又文武双全的稀有人才打起官司那？毕竟法制社会一切问题法律解决――因为无论什么时候，人才才是最难得的，而且是关键性的环节！俗话说：千军易得，一将实在难求！毕竟培养起来是相当地麻烦又困难，费时费力不说，资金又是一大关节，最后培养出来的人才还得看是否是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到时为了不大失所望，还得要提前层层考核和刷选，同步还得思想鉴定，简直跟谈情说爱一样，一见钟情的简直是可遇而不可求，能够白头到老的更寥寥无几，往往是万中无一。当然，此种人才争夺战是不会出现的，即使可以同时报考，也会有选择上的先后顺序。但为了避免世人眼人孰轻孰重的误会，更为避免一时冲动相互攻讦了，这两个部门说不准永远都不会被允许同时报考。

严滔顾及不上成名得出什么样的结论，主要是无暇揣摩对方的复杂心思，表达的欲望简直难以按捺，就迫不及待地解释当初的说法：“我爷爷原是本市军区警备司令部的一名师级军官，可惜……前几年离休了。我叔叔现在是市公安局的一位副局长――”表情神气活现的，语气再一次轻描淡写。似乎对他的爷爷有那么一丁点的惋惜，因为手中没权了，俗话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那么卸甲归田，也等于是于事无补，而且又年事已高，说不准哪天就一命呜呼直接驾鹤西游了。对他的叔叔还寄以殷切的希望，因为还有升职的空间和时间，在他的心目中还有很大的升值潜力和利用价值，说不准正在旭日东升，或是准备冉冉升起，哪怕是炫耀，都能让人振聋发聩，心际为之一颤。只是表情略微显得有那么一丁点的浮夸，可能是周星驰的喜剧电影看得实在多了，一招一式无不有着无厘头的搞笑痕迹，想必平时就没少了用心模仿，又看得不厌其烦，从中领悟出了许多喜剧的精髓，而且渗透到了骨髓里，成了他人前卖弄的一部分，简直是不可或缺，给旁人的感觉，仿佛在看喜剧演员在拍一场精彩绝伦的喜剧电影！

成名听着诧异万分，眼里直放光，没料到自古相传无巧不成书的巧事，今天碰巧让他给巧遇着了一个――在这个落榜生云集群“熊”大聚会的落魄之地竟然遇见了位――世外――高人！一名隐藏在民间扮演草根的――高干――子弟！而且还是横跨军警两个高深境界的，难怪会有如此过人的心迹，把理想定格到这两个部门。说不准只要哄得他的两位两代世代血脉相连的长辈开心就可以调动两方的有生力量为他保驾护航，幸好这两个部门纪律非常严明，否则非让他给得逞了不可！想必那师承的高人就是这二位，原来师承一家人啊！说来也算是高师出高徒。也许他们开会的时候他在一旁玩耍，无意中旁听，或则是经常当面训教他，耳濡目染得多了，便沾染了习气？刚才还感觉他的形象是那么地渺小又十分可笑，一眨眼的工夫，仿佛沉淀已久毫无生机的垃圾股立时变成了坚挺的强力股升值了！而身份又仿佛是金庸笔下《鹿鼎记》中那个乖巧伶俐的韦小宝穿梭于黑白两道各方势力及各派别之间，恍然由市井小混混变成了位高权重的大“圣人”，高大辉煌起来，隐隐约约地还感觉他的头上有道光环萦绕，熠熠升辉，夺人二目，思想也随即跟着鸡犬升天，变得深邃不可考量了！不过马上又担心他借口说他叔叔前几天正好不幸在执行特殊任务时突然遇难，光荣牺牲了，这个也预料之中帮不上什么忙。

成名突然发觉自己竟然具有契诃夫笔下那个“变色龙”的显著特质，不是把对方看成是渺小无比，对之嗤之以鼻；就是听了别人夸大其辞的介绍立马把对方看得是高大辉煌，随即仰慕地想要俯首帖耳，设法百般巴结。其廉价而又便捷的方法便是那口头上的适时恭维，主要场景是众人相聚之时，搞名堂之际――幸好只是在内心里小范围内地隐秘活动，不像那个“变色龙”肆意张扬，冒冒失失地表现在行为上，鲁莽的让人有目共睹，抓着把柄，成了典型的文学人物，至今还被人们当成反面教材奚落个无休又无止。

也幸好他叔叔还健在，否则成名真快要绷不住了，蜕变成一条随情而变的变色龙，那样也对不住朋友，更降低了人品，严滔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照顾听者的情绪，更为双方的脸面一息尚存，留了个活口，差别是一个因为时限缘故已经放弃生杀予夺的权利，离退在家开始悠然自得地颐养天年，可能是最好的结局。另一个还在岗位上准备呼风唤雨，叱咤风云，说不准正在卧薪尝胆准备潜心励志对政敌痛下杀心反戈一击也会大有可能，继续道：

“考虑到人走茶凉，再托人找人比较麻烦，也不能让我爷爷操劳一辈子，退下来之后也该省省心，享享清福，所以――就选了公安院校。我叔叔说只要在投档的人选里，准保能录取，只要他一个电话打过去，对方肯定酌情考虑，可惜这次发挥失常，没能够得上……最低的……分数线，否则现在就是在真刀实枪地在某个地方比武演练了，擒拿格斗更是少不了！”心里面却似乎有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试图纠正从来就没考好过，可惜外表掩饰地跟真的似的，由于嘴巴说的次数实在太多了，潜移默化中早已是司空见惯，他自己都身不由己地确定无疑。听者更是一时之间无法验证这话的真伪。成名不幸中招，羡慕地恨不得自己也有个当公安副局长的叔叔。不过，一想自己的水准实在太差，想利用关系，还得自己先踮起脚尖跳起来，对方伸手接得住才行，所以有也跟没有差不多一个样。又考虑到他有点孝心，毕竟百善孝为先，对他立时肃然起敬，刮目相看了！

成名最好奇他去哪上大学又匆匆赶回来了，眼里满是渴盼和期待。严滔看有人竟然上钩，佩服那句千古流传的至理名言――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然而姜太公的钩是直的，摆在明处，钓的是世人的好奇心和君王的求贤若渴之心。他的则是含而不露，看不出是非曲直，或是真假虚实，显然无形中更高明了一层，也更隐蔽了一些，需要智者仔细辨认反反复复地琢磨才行，也许还未必琢磨得通彻明白。曾大胆借用某个历史时期的名人名言，自诩谎言只要说过了上千遍就能够以假乱真，只要被人们认可统一见解或是认识就行，世间的事无不是以此为依据。而且，拥有这种认识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也算是传承了思想的衣钵。历史上最有切身体验的就算属曹雪芹了，前半生享尽了荣华富贵，体验了许多的儿女情长，哪怕是有许多不尽人意的地方，也算是风光一时。后半生则因穷困潦倒饱受了人间的凄凉悲苦，变得多愁善感。也许只有他这样历经了这番的天壤悬殊人生境遇的奇人异士，才会有了大彻大悟。因年轻时不愿与世俗为伍，觉得官场溷臭不堪，渐渐地蹉跎了岁月，失去了大势后更是无所作为，又想率性而为，却无奈生性脆弱――与世无争，只好隐秘在自己呕心沥血十年而著的文学巨作《红楼梦》里发出无奈的唏嘘和感叹：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流传了二百多年，教育了好几代人。原来人最擅长的竟然是无中生有，又能够以假代真，听起来又无不是光鲜亮丽，仿佛世外高人无人能比。而人就是喜欢听编出来的东西，陷入情境里拔不出来，编得太离奇经常与神鬼相结合的便会视为神话，哑哑学语仿佛在说梦话的则视为童话，往往以文学形式出现，小说和评书就是这种谎言的集大成。不完美的可以臻于完美，没有的可以杜撰出来，比如神机妙算的诸葛亮便是智慧的完美化身；陈真就是继承霍元甲的遗志敢于与日本武士斗智斗勇的民族英雄。当然符合历史梗概又娓娓动听符合民心适于欣赏的“善意谎言”才会延续至今，被人传诵，成为精神动力，乃至演化成民族团结一致同仇敌忾的凝聚力。而人尤其喜欢被人赞扬，没人赞扬就要自夸，因为现实中没有几个人的人生是完美无暇的。编的好听，对方就会对你崇拜不已，有好感，要是女生爱慕主动投怀送抱都会大有可能。

他入此道已经着了魔，而且身不由己，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久经历练，已然水到渠成到了游刃有余又出神入化的高超境界，继续侃侃而谈，编道：“我叔叔看我分数没发挥好，怕我在家里呆散了，不图进取，就找了几个朋友商议，看有哪家大学可以进去，再挑选一个好的专业。有个私企老板，说他有个朋友在一家综合性的大学里当校长，只要给他打个招呼，大家再碰个头，认识认识，再聚一聚，找个大酒店一起吃顿饭，随后卡拉ok一下，再放松放松，找个高档洗浴中心泡个温泉浴，按摩一下，上学的事就小事一桩！我叔叔问那朋友他的朋友的学校在哪里，他说离这不远，还在本市管辖之内，是一家新成立的私立大学，规模不小，师资力量雄厚，多少有几年建校历史了，毕业后，什么都不少，都是国家承认的本科学历，学位还可以继续向教育部门申请――”严滔说得十分认真，情绪高涨，又吐沫横飞，由于事发突然，成名躲闪不及，脸上被崩溅了一片，不好意思直接用手抹掉，怕对方小心眼觉得自己小瞧了他，等于间接不相信他说的话，或是暗示早已戳穿了他的谎言，那样彼此都会尴尬，为了不引起误会，只好甘认倒霉，让那吐沫星子自己风干掉。

成名看他兴致正浓，也不打断他，对他来说听高人高谈阔论等于是免费听课吸取知识，至少是获得了信息，这也算是精神食粮。因为高人说出来的话一般情况下都是思维里最活跃最成型最有价值的东西，至少是相对那高人自身而言的，否则只说出人云亦云的东西就会自掉身价，显示不出高明。所以无论是他亲身经历的还是看见的听见的琢磨出来的，都可以转化成听者自己的，当然听者首先也是个智者，至少是个谦虚豁达之人，才能海纳百川，其容乃大，善于从只言片语中挖掘出精髓为己所用，否则越听越糊涂。因为头绪太多，速度又快，显得十分凌乱，一时难以理清对方的思路，更别提他谈话的出发点了。

虽然严滔不是什么高人，但至少在某些方面比他高明，也许是他那个高干子弟的背景发挥了奇效，让他与众不同，不管真假，姑且相信！成名觉得自己懂得太少，主观又创造不出来客观的东西，只有切身感受了才能够身有体会，而眼下由于没有太多的机会去感受纷繁世界赋予的痛和喜，只好以吸收见闻为主。而父母在很多方面都很不成熟，却自以为瓜熟蒂落，成熟老道，而且竟然标榜自己同历代的历史学家的见解完全一致，认为时事造英雄。自从少年时代走过来，经历过解放战争，中华共和国成立，三反五反，整风运动，反右运动，大跃进，三年自然灾害，最厉害的还有文化大革命，见那些热血沸腾激情万状的红卫兵把一些有过历史贡献的老革命家刹那间批斗成个牛鬼蛇神，而且看戏的差点也变成演戏的，祝父差点有幸成为其中一员，从人变成了鬼神，可惜资格不够，否则非得改写中国的近代史不可。如此阅历本该历练成为英雄式的人物，结果仅仅与英雄的概念刮了一点边，却由于自己的单纯幼稚其实是驽钝不开或是蠢笨至极，又固执地把它视为良好品德，丧失了发展的大好平台和大好机遇，无奈成了个狗熊。为了抚慰平生，平日里只好当着儿子的面，把过去那点英雄事迹和心得体会骄傲地挂在嘴边做自我愉悦式的宣传，翻来覆去总是那么点陈词滥调，都快与时代脱节了。因为年纪一大把了，自诩趟过的桥比他走过的路多，吃过的盐也比他吃过的米多，阅历就会丰富，然而却缺少思考的环节，成名对他老子这种幼稚的论断也无法辩驳，毕竟中国是礼仪之邦，以孝为先，何况眼目前吃喝玩乐衣食住行的事还得仰仗着他们。所以，遇到有人夸夸其谈，哪怕是吹吹牛皮，摆摆姿态，也算是一种新鲜。虽然吹牛者吹牛皮，无根无据，但也是来源于客观实际，只是那经历都是七拼八凑出来的，至于是否符合客观逻辑，就看吹牛者的水平是否高明了。尽管如此，说不准智慧里还会增长出一两个百分点来，起码知道对方在极力为自己树立良好的形象，说明看得起他，比股市行情强多了，至少它没有往下跌的时候。便又摆出一个笑的姿态，奇怪这世人总是被表面的恭维迷惑。成名有个特点，无论你说的话是真的还是假的，他都当真话来听，其实是将计就计，对方一切表情和小动作他都在印象里记录在案，然后再揣摩那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仿佛吃进草料的牛到了夜晚再慢慢地反刍出来细细地品味，验证的方式就是时间，如果不感兴趣他也懒得去验证，由于他对什么都不怎么感兴趣，感兴趣的事物他又遇不上，所以目前为止十分侥幸，还未曾受骗过。他凭借这种自然天成的心境，自然流露出来的表情，倒把严滔给蒙蔽了，看对方越有兴致，他也就越有激情。

严滔继续激情道：“我叔叔就在朋友的引见下，与朋友的朋友见了一面，找了个豪华的大酒店，包了一个房间，要了一桌子的上等酒席，那真是觥筹交错，”打了个潇洒漂亮的手势，配合夸张的表情，渲染气派和气氛，“谈的那是相当――的――投机，那校长借着酒劲一拍桌子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为了增强现场的效果，他也拍了一下桌子，听着有点像评书，“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你的……侄子……就是我的侄子，只要你一句话，你侄子随……时可以上学。学费嘛……可以半价，全当是成本，如果你……诚心跟哥们交……朋友，大侄的学费全免了。’我叔叔听着对方虽然舌头不怎么好使了，但似乎话里有话，猜想对方绝不是看在他朋友的面子，他朋友只起到引见人的作用，真正还是看在他的面子，想必对他公安副局长的权利产生了兴趣――”

成名和那老生看他滑稽逼真的样子，只想笑。然而惊奇胜过笑意，再次面面相觑，心想这情节怎么跟影视剧里缉私警察侦破走私犯罪团伙或是剿灭贩毒和偷运人蛇的黑帮相似至极，又一想无论是小说还是电影都是来源于生活又是高出于生活的，想必今天遇见现实的模板了！只怪此时身边没有测谎仪，无法验证真伪。也不打断他，都特别想听下文，尤其想知道他的叔叔是否腐败了。不过，他突然回来补习，显然是没有腐败成，不免对这结果有一点遗憾。成名突然对自己竟然有这种龌龊的设想有一点惊讶，看着严滔的认真劲，心想自己比他还恶劣，难怪现在腐败的这么多，胆大的铤而走险，胆小的蓄势待发，而且成国际形势和趋势，看来也是人心所向啊！脸上不免汗颜，幸好是深秋季节，有汗也流不出来，否则非让严滔一眼识破了不可。

严滔此时正陶醉在自己引人入胜的情节里，这次疏忽，没有注意到两人的表情，更无法透过表情窥视卑鄙的想法，继续道：“我叔叔那在官场上混了多少年，什么人没见过，眼睛里可不融沙子，想要利用我的职权也得先考察一下这所学校到底是啥条件，看够不够资格让我出马的，可别把我给蒙了，要是给蒙了，脸上没光不说，以后这副局长的位置也就没法再混了。我叔叔把这个要求一说，那位校长很爽快就答应了。第二天就按照事先约定好的时间，在那位私企老板的陪同下驱车前往。那校园还真不错，挺大的，有几幢教学楼，还有几幢学生宿舍，当时还有一些学生没有回家，一看还有南方人，想这学校的影响力还真不小，至少宣传力度不小，不过跟正规的大学比还是差了一些――看了一下招生简介，那封面就是校园里最美丽的一角，然后再也找不到第二处，想必那摄影都是带着技巧的，无论视角和光线色彩远景近景搭配都掌握的恰倒好处，无一不让人产生联想。难怪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拍艺术照，丑的都能拍成个天仙。”

成名心想你这是要夸人那还是损人那，怎么又扯到人家女孩子身上了，心里犯嘀咕，直想笑，然而善意地想他就是想要制造一种滑稽幽默的效果，也不打断他，“回来之后，就问我怎么样，想去的话，可以试试看，不喜欢的话再回来复读。我心想先去见识一下吧，反正大学也没去过，又不花钱，有啥不可以的，就去了。开学没几天，我就跟那的老师混熟了，称兄道弟的，原因是那里老师也不多，而且都特年轻，全是毕业没几年的，教的还可以，反正听不懂，我心想这大学的课程真是高深莫测啊，跟高中的课程一点都挂不上钩，心想要是这么混下去，倒给钱也不干啊，就回来了，谁愿意拿自己的青春开玩笑那。”

成名心想这情节就这么简单啊，听起来又是以废话居多，跟英语老师也师承一家。他想这里面绝对没这么简单，一定还有原由，就算让他编也最好编得完整一些，编的精彩一点，听着也新鲜，也过瘾，毕竟补习的生活实在太枯燥了，没什么乐趣可言，眼前的严滔就是现成的乐子，把自己视为高人，尤其喜欢在其他所谓的高人面前显示他自视过人的才华，干脆就成全他。可恨这课间休息兼娱乐的时间实在太短了，这时候学生都在陆续往回赶，马上就要上课了。成名便对严滔说下课接着讲好吗？严滔以为成名被他的谎言蒙蔽了，陷的太深不能自拔，还想听细节，心想这小子要么单纯的太傻，要么就是拿他当傻子耍。不过又一想，有谁还能比他的智商高那，自己在说大话的方面是最擅长的，简直无懈可击，犹如私人账款，想取多少就能够取多少，当然他腰包里真实的货币比较少，但虚拟的货币多的数不胜数，仿佛空头支票随意开。心想成名一定是对大学向往的太痴迷了，或是对他那个叔叔的警察身份太痴迷了，幸好大话张嘴就来，也不用费一堂课琢磨，就点头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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