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来的人三五一伙,前后不离,在公园里转来转去看风景。那体育生叫严兵,父母本来想让他当军官,可惜叫严官怕太招摇,幸亏野心还有限,要是想当大王,非得叫严王――阎王。一想部队论人数士兵最多,为了有群众基础就起了这么个名字。可惜严兵对部队没什么兴趣,兴趣只在看枪战片,小时候虽然向往,和小朋友玩耍不是枪战,就是木棒加拳脚,相互打闹,激烈时顶多是擦破点皮,大了却改变了主意。看电影电视上宣传报导,有了战事就得上前线玩命,他比较惜命,不希望发生战争,哪怕是局部械斗也要尽量避免,虽然目前还比较太平,但又看到部队平时任务就是紧张地训练和不断考核与演习,觉得太辛苦,虽然拿枪冲锋陷阵很是威风,当头的在指挥部里运筹帷幄指挥若定,但他觉得太枯燥乏味,不如在球场上洒脱自在,踢赢了还能够听到观众的欢呼喝彩声,当然踢输了就会另当别论,就没事踢球,竟然踢出了成绩。又看到在中国踢球没有前途,始终踢不出亚洲这个黄种圈子,遇到韩国就立马犯了恐韩症,幸亏中国球迷还比较老实,主要是女足比较争气,能顶大半边的天,为国人争足了面子,所以高兴之余,愤怒有限,目前还没发展成像西欧某些足球流氓那样肆无忌惮,凡遇赛事都会整体出动,借机疯狂闹事,对球员拳脚相加的也是大有人在,简直成了家常便饭,所以身为中国男足的后续力量也算是比较走运,幸免于难。又无奈自身的水平实在是有限,自知之明成不了个别转会到国外某著名足球俱乐部赚取高额出场费的明星球员,起码不具备那样的高素质,想骂人又嘴短,所以,就没敢报考体育院校。但为了增加取胜的筹码,踢球也不肯轻易放弃,加之母亲在公关方面是个大拿,也不知使了什么鬼魅的招数竟然把教育部门的领导哄得开开心心,几句恭维话就弄了个体育特长生的名额。弟弟叫严毅,做起事来很有毅力,显然父母言传身教起了一些作用,可能自己的种有什么非常特性自己都会了如指掌。
张心哲跟他们俩比较熟,一想这两人有当领导的潜质,善于与群众打成一片,尤其张心哲还是本校老师的孩子,多少出于爱屋及乌的尊敬,说不准哪天还有用得着的地方。成名提前准备了个小本通讯录,一一问了联系方式和学校信箱。严毅比较狡猾,怕别人误解要与成名同流合污,委婉拒绝说:“你记我哥的就行了,能找到他也就能找到我。”成名心想这话说来也对,你们俩是哥俩,至少眼目前分不了家,也不会轻易闹出纠纷不理不睬,更不会发生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兄弟相残的悲剧,更不会同室操戈,相煎何急!仿佛一根绳上的两个蚂蟑,谁也跑不掉。就知难而退,只记了他哥哥的地址。成名也算心满意足,他心里也清楚,这种举动无非是心血来潮,日后想跟谁联系,心中早就有了定数,至少把班级里最好看的那女生的电话要了下来。何况一一都求证了,谁也都不得罪,谁也都不好当面推托,反正留个通信地址,不回信不就完了。
大家伙拍了几张照,玩腻了,就纷纷在花丛边散伙。张心哲心血来潮想去严氏兄弟家,成名见有机可趁,便作陪同一起前去,那兄弟俩倒没有拒绝,反正管一顿饭而已。
去了果然管了一顿饭,不过不是同他们父母一块吃,想必怕彼此都不自在,又不是什么非见不可,又非建立友好互助关系的朋友,但礼仪也算是周到,用个快餐厅里的金属托盘盛的饭菜。成名心想这家人果然是攻于心计,平时招待客人都能分出个三六九等,远近亲疏,礼节也有贵贱之分,又依据对方的身份不失掉彼此的脸面。
严母显然是场面人物,等成名和张心哲吃完饭,就主动过来招呼。看成名比较陌生,人又长的精神帅气,把他视为人物,就递了一支香烟。成名也不客气,他听说大学里抽烟的男生居多,就以假乱真,学王辉抽烟的样子,故作老练,礼貌地接过烟,再用两根手指头夹住,位置也恰倒好处,正好是黄金分割点,过滤嘴稍微往上一点。严母递过火,成名伸过头,侧着脸,把烟吸着。再次故作身经百战的样子,仿佛品过很多名贵的烟,很老道地品评道:“这烟不错,浓而不烈,清香爽口。”严母以为遇见行家,脸上露出欣喜,却没注意到成名不是用鼻子吐烟,而完全用嘴,那烟只是在嘴里聚集,又从嘴里原路慢慢吐出来,烟袅袅上升,盖住了鼻孔。看成名如此娴熟,严母不知是夸奖客人还是自谦,说:“还行。”这评语可以说烟,也可以说人。
成名没曾想被严母看好,看严母也有几分姿色,想必年轻的时候更美,岁月减损,也依然风采有余,推测是善于在男人圈子里插科打混又逢场作戏的主。
严母老于世故,心想张心哲虽然是个废物,但儿子决不会把两个废物同时带回家里来,一个有家庭背景,一个肯定就是大学生了,语气委婉道:“现在的大学生就应该学会抽点烟,将来工作应酬也方便,可惜严兵严毅这两孩子都不会。”她本意俨然把成名看成是在校大学生了。
成名虽然刚考上,但心理海拔已经提升到了在校大学生的水平高度,听着这话像在表扬他,又透出她对她两个儿子缺乏这方面的社交能力表示遗憾,不置可否,知道她无非是闲谈扯淡的交流方式。平时,她的两个儿子比孙猴子还精,根本不屑于抽烟,就轻声嗯了一声算是应答。旁边走过的严毅也没理会母亲说的话,知道她平时惯用的手法,见谁都拍马屁,拍成了习惯。而且对谁都表现出伟大的母性,爱的成分肯定没多少,但至少把对方当孩子哄,戏耍都有可能。严母以为自己判断正确,刚才没有跟儿子交流,主要是没看到本人,现在特想知道眼前这个帅小伙能够上什么学校,水平高到什么程度,社会价位如何,心里好奇。不好直接问,就先从专业问起:“你学什么专业?”
“自控。”成名心想这问题被问过不止n遍了,早已没了什么荣誉感,倒产生了厌烦,觉得这人实在太俗气不过,但又不得不说,否则怕不礼貌,又被人看轻。
严母一怔,心里想的话,嘴上说出来:“不错嘛,挺时髦的专业。”对成名更加产生兴趣,以为眼前发现了一块有待挖掘的稀有金矿,继续问道:“你在哪上学?”
成名心想这兄弟俩一定是不肯启齿,否则严母也不会罗嗦到这一步,不想说还得说:“h城x工大。”
“哦,还不错。”严母心里却想没有我儿子学校好,宽心许多,看来含金量不是很高,至少纯度不高,显然是稀薄矿源。接下来对学费好奇,知道学费多少就知道是正规生,还是高价生,腆着脸问:“那一年学费是多少?”
“三千五。”
“噢――这么多,严毅一年才一千多点,还是北京的学校。”严母诧异,开始鄙夷成名。
成名不知道严母的心机,看实在要隐瞒不住实情了,怕她猜疑自己是高价生,脸面全无,就老实回答道:“我今年才……考上。”却暴露了真实的情况,说完自觉脸上的光彩黯淡了许多。看对方的表情细微变化,又结合问话,心生厌恶之意。
刚才过来看电视的严父乐了,为了掩饰自己唐突的举止,把注意力引到学费上,掩饰说:“现在的学费真是越来越高,才一年的时间,就涨了这么多,过去我们那会,几乎不花钱上学,一年都不用几十块钱。”
严母纠正道:“咱们那个时候什么年代,”突然醒悟到他们上学时还是在文革期间,都不用考试,完全混出来的,怕暴露形迹,又无奈当时天下大乱,想正而八经念书都没有条件,如今想吹嘘自我都有所顾忌,索性快刀乱麻,省略掉重点,“――再说那个时候工资才有多少啊――”严母发现话题说远了,就嘎然而止不说了,叫过严毅,跟她耳语几句。严毅看了看张心哲,就跟他说:“不早了,我父母要休息,改天再过来玩吧。”严母补充道:“改天再过来吧,你严叔今天在单位确实很累,要早点休息,改天再来啊。”起身表示欢送。
张心哲不知说什么,他以前经常来,把这当成游览圣地,听到逐客令,视为正常。成名看严母对自己审问完了,显然没了兴致,补习后考上的毕竟比不上当年考上的,显然没有把龟兔赛跑的故事当回事。何况学校也不及她两个儿子的学校,按照如此推论,将来是什么情况肯定也不及她儿子。祝母心想日后联系是日后的事,又一想最好别联系,省的麻烦。
成名则想这家人太伪善,太伪饰,这样的人家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交往失去意义。就礼貌地告辞,头也不回,回家后就把严兵的通信地址用笔轻轻地抹掉了。至于张心哲,则讲求顺其自然,成名想他的作用仅限于此,至于感情还谈不上是莫逆至交,从此不理不睬又显得太薄情寡义了,实施若即若离遥相呼应即可。这样彼此都会有自由度,又不会生出什么特别的抱怨,说不准对方也是这么想的,否则现在还没主动联系过他。
第二天又给一个男同学打了一个电话,那同学也是个自费生,毕业后又自费考上了h城工大,说是为了抢时间,毕业后再占一个好位置,仿佛兵家相争,必先抢占一个有利地形,觉得形势可以造枭雄。原先跟他的关系还算可以,经常在一起打闹玩耍,不知道现在肯否接纳他。电话立时接通,对方喂了一声,然后问哪位,成名赶紧自报家门:“我是祝成名,是李可家吗?”电话那头很客气地回答:“我就是,”语气突然一变,似乎在挖苦,“怎么你小子在家呆不住,想起我来了。”
成名心想一年来不见,竟然沧海桑田变化这么大,上了大学的就是比不上大学的厉害万分,看问题简直是入木三分,自己的心境和想法全让他一语道破了,天机仿佛全无藏身之地,内心十分羞赧,却故作镇定,道:“好久不见了,去年没脸见你,今年终于考上了,才觉得有脸见你。”这句话算是恭维,也算是套近乎。对方原本对他也产生了点兴趣,又考虑到以前藕断丝连的友谊,为了维护双方的脸面,避免自己过于势利的形象,做到心境无为,道:“别说那么外道,把我说得跟那什么似的,”言下之意像个势利小人,“你要是把我当成哥们,就别说的那么客套,正好我和张华下午准备吃烧烤,你要是有兴趣也过来――你什么也不用带,带张嘴就行了,哈――”
成名听说有吃的就非常高兴,真是择日不如撞日,简直歪打正着,小孩子的习惯不改,很痛快就答应了。
李可的家离成名的旧家地址很近,新建不久,条件不错,成名很容易就找到了。张华很早就到了,在他家参观,效法到此一游。成名和张华的关系也很近,不过是在一开始的时候。张华学习非常优异,以市第一名的成绩考入一中,又以优异的成绩考入h城工大。然而,家里的条件非常贫穷,父母都是工人,母亲后来还下了岗,生活更为艰难,然而为了供养儿子上学,在外摆小摊,辛苦不说,还风吹日晒,由于体质差,没过多久就病倒了。张华不仅要学习,还要照顾卧床不起的母亲,父亲在工厂也十分辛苦,工资不高,但省吃俭用,也算熬过来。学校为了表彰张华学习刻苦成绩优异,校长就在大会上向全体同学说出了他家的情况,同学为之感动,学校又破例免除了他的所有学杂费,还额外奖励了一笔奖学金,以资鼓励。张华在会上发言,说:“我人穷志不短,立志要成为国家的栋梁,未来的中流砥柱,日后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让他们过上无比优越和被人尊敬的生活,更不会辜负校领导和老师们的细心栽培和殷勤的厚望。”全体师生听了都感动不已。
刚入校之时,成名就对他崇拜不已,常跟随他的左右请教学习方法,张华的回答几乎每次都谦虚说:“没有什么好的方法,勤奋而已。”后来期中考试暴露出自费的身份,张华方才醒悟到难怪这位帅哥老是请教方法,原来是心中无法,主要原因是贪玩不勤奋,恨不得把精武门里的以无法为有法的精神宗旨告诉他,再传授以有限为无限的迷踪家法――专注于书本上的潜心学习,省得老烦他,两人便渐渐地疏远。成名觉得思想上实在有压力,他则觉得和差生无法交流,影响学习,日后远大的理想还得实现,心理上也疏远。今日能够再次相逢,成名有种说不出来的高兴,仿佛一脚又踏入了优秀人士的社交圈子里,自己也跟着荣耀,说明自己也优秀了。但对张华还是内心敬畏。
张华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那么少年老成,看来穷人家的孩子早立世。然而,成名觉得自己的家也并不怎么富裕,却还未立世,看来是自己不怎么争气,再次对他敬佩不已。
张华一见成名就立即寒暄,问:“考哪了?这一年不见,可好?”
成名听了差点想热泪盈眶,在他眼里张华可是位大才子,市里首屈一指,这次主动寒暄,简直是出乎意料,仿佛回溯到了当初那时候的亲密情形,心潮刹那间起伏不定,赶紧回答道:“h城x工大。”看张华没什么崇拜的反应,心想跟人家的宝贝工大相比肯定是相形见绌了,没有震撼人心的威慑力,也在意料之中,毕竟差一个字便可能相差千里,仿佛猿人和人的本质区别。也不去计较它,毕竟有一点自知自明,为了打破尴尬,更为拉近彼此间的心灵距离,紧接着说道:“这一年里我一直在你的顽强拼搏精神的感召和鼓舞之下,振作起来,随即奋发图强,所以才熬到了今日……”原本还想说:“才有了今天的成果。”一想这成果实在太小,不如人家的大,说出来等于更说明自己的能力太弱,实力太小。
张华浅淡一笑,有大人物风度,谦虚说:“我哪里有那么厉害啊,还是你自己有远大的理想。之所以你能有今天的成绩,是你对自己有信心。”张华把成绩之前惯用的辉煌二字隐去,否则有骂人之嫌。
在旁的李可发现成名竟然不同以往了,惊呼道:“你小子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的,跟我们也搞这个,我说那,电话里阴阳怪气的。”
“哪呀,”成名为自己辩解,“只是一年不见,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是好。不过,有一点永远是真理,那就是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心想一定是严滔的影响发挥了作用,看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果然是名不虚传!然而严滔是善长大话其辞,当然大部分是他主观臆断,觉得这段友谊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不太可能,也许是缺乏自信心所致,与事实到底有多大的差距还得需要时间来具体地验证。他的则只是言语稍微油滑了点而已,显然只是学到了点皮毛。或是又无端派生出其他的能力来了,幸好语气不是油腔滑调,否则非得被人规划到谄媚一族里。或者说大境界里蕴涵着大象无形,看不清它的具体形态,因为包罗万象,大得无边无际。或是大音希声,听着没那么复杂繁琐,曲乐悠扬。至于大智若愚,大辩若讷,大巧若拙,他还目前功力所不及。
他们显然见怪不怪,h城工大的学生无一不是这样,否则名气也没这么大,除了的确有真才实学,人前显圣也绝不会甘居于人下。
李可说除了他们三个之外,一会还有一个人要过来。成名问是谁。李可说:“是满小全,前天才从北京回来。”成名一听北京的大名,仿佛如雷贯耳,立马来了精神,好奇问:“他在北京上学吗?哪所学校?”
李可回答:“中央民族学院。”
“哦,我差点忘了,他是满族――他学什么专业?”
李可看成名一年不见,话竟然这么多,厌烦道:“计算机专业。”
成名就当他是本性难改,也不挑理,依然学而不厌,把对方看成是诲人不倦,继续不厌其烦问:“你们俩都是什么专业?”
他们俩不敢硬碰硬,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便异口同声说自己学计算机。成名听了佩服不已,心里所想的嘴上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你们可真厉害,将来肯定是计算机精英!”
张华笑一笑,不置可否。李可不屑一顾说:“我们算什么,在工大,我们都算很普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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