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读:
二十多年前,伴随着伟大经济设计师的一个“圈”,改革开放全面推行,巨大商机接踵而至,无时无刻不在上演着财富神话。特殊年代的深圳,俨然成为了淘金天堂,也是令大学毕业生神往的沃土。
这一年,也是国家推行大学毕业生“双轨制”(包分配和自主就业)的第三年,牛家辉正赶上趟……
一、离校前的悲伤
199x年6月25日,离毕业证书颁发还有3天。“告应届毕业生通告书”却已发出了近1个月。教学楼、行政楼、食堂、宿舍(只差厕所没有贴),所见之处都是“7月1日学校将封闭宿舍楼,停水、停电”的“大字报”,弦外之音是告诉大家,无论找到工作的,还是没找到工作的,都必须离校。
像往常一样,一个男生六点半准时拿着他那“要饭”的“铁碗”,从寝室走出来。他一米七左右,远看近观都显得比较单薄,身上的衣服虽已失色但很干净,瘦长脸,脸色有些黑,似乎有几分营养不良。但浓眉下的那双眼眸,却显得十分有神,露出几分锐气,这就是牛家辉!他那个碗从高一到大三,跟了他6年。据说是他爷爷留下的,上面印着“伟大的无产阶级万岁”,依稀可见这只碗当年的光辉岁月。
径直去食堂买了二两稀饭和一个馒头,边走边“扒”,哗啦啦的,一溜烟的工夫就见底了。路过学工处的公告栏,想看看最近有没有单位来学校招聘,碰碰运气。
“他娘的”,牛家辉的口头禅脱口而出。不仅没看到招聘信息,这该死的通告书,像报纸的头版头条,用那“文革式”的粗黑字体,贴在那里特别抢眼。想当年自己和苏智勇几个难兄难弟的“光荣榜”,也是从这里雄鸡一唱天下白,进而传遍全校的。如今自己的工作还没着落,连最后能栖身的“窝”都快没了,屋漏又逢连夜雨啊,一种失落和悲伤之感油然而生。感伤之余又不免恐慌,再找不到工作该怎么办啊?
“牛家辉”,正当他要转身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把他叫住了。不是别人,是那个大伙称之为“还没生小孩不知道哪里痛”的毕业指导办刘主任。每次遇到她,总听她说“我奉劝你们这些至今还没找到工作的同学,要主动出击,不要心太高了,先就业再择业,骑着马找马嘛”之类的话。说的多了,连找到工作的阿猫班长都烦她。
牛家辉心里直嘀咕:你哪知道找工作难哪?那些个用人单位把咱当牲口使唤。不是实习期1年,就是像你们刚进单位每月只拿120元(在校读书时每月没有150元都过得紧巴巴的)。还让不让人活啊,宁愿饿死,也不愿进这样的单位。
没想到这次刘主任,少了往常的说教,只是轻轻拍了一下他,微笑地说:“小牛啊,找不到工作只是短暂的,不要灰心。”说完就走了。
望着她渐去的身影,牛家辉心里一阵酸楚,喉咙像被什么咔住似的,有些哽咽。心想:这节骨眼还有个人关心,挺温暖的。
从大二上学期,受记过处分以来,学校已将他们定为“教育不可以教育的人”。学校的评优、提干、入党、奖学金,连勤工俭学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什么像打扫食堂垃圾,那关爱特困生的救助了。在这样的环境下,给他们的只有灰心、自暴自弃的念头。更心酸的是,来学校招人的那些“国”字号单位,有“优良”情结,绝不亚于男人的“处女情结”,眼睁睁的看着同班同学一个个的被签走,却轮不到他们。刘主任那温暖的话让他重新拾起找工作的信心。
到校门口买了两份报纸,朝寝室径直奔去。虽然不到300米的距离,牛家辉却觉得特别漫长。一是怕遇到平常老见面的哥们、老乡、教过自己的老师,问起工作的事,尽管没人去笑他没找着工作,但一向好强的他,总觉得尴尬,丢面子。
二是想早点回去看看刚买的报纸上有没有适合自己的工作,也好早做面试的准备。就像他老娘常说的那句经典的唠叨:“是浪打来的东西,都要起个大早去捡,否则让起的更早的人给捡走了。”这句话打从自他记事起,他老娘每次教训他兄弟四人中任意一人时,大家就一起受用,相互沾光。
老娘是湖边长大的,在那缺吃少穿的年代,她们姐弟5人,每天就靠捡湖中浪漂来的死鱼死虾充饥,这可得大清早去捡。当然啦,和她们有着一样营生的人也有不少,空手而归挨饿是经常的事。这种生理上的直接体会,永远深于心理上的偶得。十多年了,尽管她没像鲁迅笔下的祥林嫂那样――逢人就说,但他的耳朵却也快被磨起了茧。小时侯,他以为是让他们每天要早起,长大后才明白是叫他们勤奋。
上大学后,爱早起的习惯还保留着。刚到校那阵子,学校的早操广播还没响,寝室里的阿猫、阿猪们还在酣睡之际,上铺的牛家辉就起床了。上下铺式的破铁床,只要人一动,就嘎吱嘎吱地响个不停,又刺耳,下铺的“黄教授“(名叫黄百川,因爱看黄碟,大伙都叫他“黄教授”)准发飙:“牛家辉,你个狗日的,你是不是发情了,你能不能动作轻点。”随之,准会有人哄笑:“牛家辉,你把‘黄教授’的春梦给搅啦!”“没准,黄教授正在想着隔壁班的那个什么霞妹妹来着”,“对,对,对,就是那个蓄着长辫子的,皮肤有点白的”,“哎,哎,哎,你可要说清楚啊,是脸上皮肤,不是其它部位的”……就这你一嘴,他一舌的,像鸭舍里的一群公鸭,叽叽喳喳,喋喋。
以至于有一天学工处一位老师来寝室检查工作时被当场抓获,还在全校的早操会后点名批评:“……有些寝室的同学,具体我就不说了,集体讲些不健康的话题。”好奇心害死猫,不知道哪个好事者“好心”,弄得全班的女生都知道是牛家辉他们那宿舍的,还集体贡献了个“雅号”:黄话连篇室。更可笑的是,一个从偏远山区来的女生,每次见到他们寝室的人,都躲得远远的。还有次上课她去晚了,宁可舍弃她那心爱的宝座――二排第三位(大家都知道,都不抢那座位),只因为旁边坐的是苏智勇!同学们都说,这叫划清界线……
“铃,铃……”牛家辉的思绪被自习铃声拉了回来。沿路的风景,是没心思欣赏的。校门口那个镶着学校大名的牌坊前,这么早就有同学在留影了。标志性建筑物――喷泉广场,没喷水,也有人在那拍照留影。林阴大道上有学生拖着编织袋装着的大包小包,往校门口走去。
“你什么时候走”,“我毕业证一拿到手就走”,“记得以后常常写信联系”,同学们打招呼都那么的激情和饱满。迎面而来的女同学们,昂首挺胸,又不失优雅和热情,介于女生与女人之间的韵味儿,让人不免感慨时间的流逝……所到之处,都是一幕幕离别的景象。这一切似乎与牛家辉没有任何关系,但他的心却不由的抹上了几许悲伤和惶恐。
到了寝室,阿猫和阿狗还在睡。他们能睡的这么安稳,可以理解。因为他们就等毕业证下来了,一个要去银行,一个要去邮局。可那个苏智勇也睡得安稳,这倒让人有些佩服了。这小子倒想得开,和牛家辉的“遭遇”半斤对八两,都是当年记大过的人。几个月下来,没找到合适的工作,灰心了,说什么这是一座伤城,不打算留在这座城市了,说是等毕业证下来后“南下”。“黄教授”大清早就出去陪女朋友了,女友分在下面一个县城银行当出纳,要分道扬镳了,以后世事难料,这小子八成想最后疯狂一把。
两份报纸,都快被他翻乱了,还是没能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工作,有些失望,只是他早就习惯了这种失望。此时,时间还早,8点不到,没有面试要准备的,又没事可做。出去转更不好,一是无聊,二是怕遇到熟人,再就是不想看到离别的光景。顺势躺在床上,想“眯一会”(当地人都指这为小睡),可眼睛闭上却睡不着,头里面嗡嗡乱响,不一会儿他就觉着头胀的厉害。没法“眯”了,牛家辉就到走廊里转了转,大家也无外乎打包收拾行李,收废品的老爹也来凑热闹,做起他的大宗买卖。书本卖了,衣服卖了,有人甚至连与他相濡以沫、有过肉欲之欢的棉被都卖了……转了一圈,牛家辉还是转回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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