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采购中心后，牛家辉犹如咸鱼大翻身，中心每年一个多亿的采购业务，也让他翻身做了主人，谈判地位一下子也由孙子变大爷。每天的工作，就是做些货比三家的接待和商洽，必要时出差考察。经常是出出胃，吃吃不花钱的“百家饭”――客户请的。每次走时，还半推半就地捎上一点礼物。因为牛家辉不是实权人物，起初他常捎来的是，当地的一些土特产。这可让熊强那一伙人羡慕死了。他们说“革命小酒”天天醉，这就是人生。
起初，牛家辉有些不太适应，觉得这种“好日子”来得突然。每次客户吃请时，他总是显得很拘谨：大家都侃天侃地，唯他一言不发，人家都讲荤段子，或灰色笑话，他却悄悄地转移视线，看似文雅地埋头苦干――吃，一人向隅，举座不欢。
可没多久，还闹了一个笑话。一次在外地出差考察，晚餐后，客户把他们带到一个高档的舞厅。伴舞的小姐，个个都称得上是绝色天香，惊艳四座，在霓虹灯的闪烁下，伴随着时而清柔，时而动感的音乐，她们翩翩起舞。灯光有些昏暗，但还是能依稀地看到，她们动人的曲线，及凹凸分明的身材，也可嗅到她们散发出来的女人味。同去的人，都顺势而入，如抱琵琶，跳了起来。一位小姐看见他纹丝不动，很礼貌地把他“拉”了下来，可他根本就不会跳，那位小姐几乎是教他跳，其间，还时而不时的脚被踩了得直跺，几支舞下来，实在跳不下去了，两人就在舞池边的茶座上喝起了饮料。
等同行的人跳完后，将要起身走时，没想到那位小姐找他要小费。他不懂行，不知道给多少，更重要的是自己没带钱。尴尬之余，牛家辉的领导管经理赶忙解围：“他根本就没跳，就是你一个人在跳。是他陪你跳的，不是你陪他跳的，你应该给他小费才是。”小费是没给了，但笑话传遍了整个集团。传来传去，就传变味了。“大话西游”到牛家辉，一个劲地摆脱春楼里风尘女子那副“骚”样，边舞着兰花指，边发嗲：个死鬼，还没给钱呢？
事后，管经理对牛家辉进行了开导：要合群（合拍），要和客户搞好关系，商务活动都是工作的需要等等，管经理还说了：当年我刚来参加工作的时候，领导说要我抽烟，我二话没说，不出五口就把一支烟“拔”完了；领导让我喝酒，我也二话没说，一口气下来就把满满的一杯啤酒干了，后来改喝白的，不出三口，我就把满满的一杯白酒干了。边说边用手比划着酒杯的深度。
说着说着，管经理有些激动了：小牛啊，说句不恰当的话，我能有今天，全靠我这胃拼出来的，这样做是为了什么啊，工作需要啊，领导喜欢啊，客户喜欢啊！你看车间的老猴，比我还早来两年，现在还在车间呆着，这是为什么，我想其中的道理你肯定会懂。
……
牛家辉似乎明白了，但也不完全明白。他的理解是：能吃、能喝、会玩，就可把这份工作做好。
没多久，牛家辉就学会了抽烟，酒量也是每次醉倒中稳步提升，若要赶上客户拼酒，他可算得是上中流“酒”柱。
看似平静的生活，让牛家辉也慢慢“适应”了，接下来发生的事，却让他震撼不小。这年的全国人大会议，关于国有企业改革终于迈出了历史性的一步，就是有了下岗，国有企业不再是传说中的“铁饭碗”，同时对于资不抵债的国有企业可以申请破产。
东方雄狮集团积极响应国家政策，一些职工或被买断了工，或被提前内退。往往革命革到自己头上了，谁都不舒服，谁也不愿意。一时间集团内的各种闹事风波不断，不是把集团的大门给堵了，就是把“一把手”给围了，把“二把手”的家给占了，领导上班，他们就“贴”着、“陪”着，领导家里的饭熟了，他们端的端碗，拿的拿筷子，吃了起来。尤其是业务中心三个爹爹处（四、五、六处）的那帮“老革命”（年纪稍大的），闹事闹得最凶。
从人的本性来说，以前习惯了安稳、舒适的生活，突然间让这种安全感和优越感，像玻璃一样被摔得粉碎，谁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更是无法适从。对于一些四五十岁的人，更是一种茫然和恐慌，一切都得从头再来。
可这个社会给他们的机会，已不再平等。转行得当学徒吧，放不下脸面，更抵不过年轻人；做大生意吧，又没本钱；做起早贪黑的小生意吧，吃不了苦，更放不下脸面……除此之处，他们还必须面对生活：上有老，下有小，得养活。可现实又让他们别无选择，一切从头再来。
“把机会留给年青人”，“长江后浪推前浪”，牛家辉有点借景抒怀：人的每个年龄段，所承载的使命和责任是不同的，特别是上了年纪的人，事业就成一个坡，这就如我们平日所说的：逆水行舟，要么进，要么退，连一点原地停留的机会都没有。或许，这就是职场“青春饭”。
而与下岗形成强烈反差的是，集团逐年增加名校大学生的招聘数量，人才强企的战略推行得如火如荼。想着想着，牛家辉有些亢奋：决不让自己的明天，重走他们的老路。没过多久，牛家辉自修本科的科目考试全部通过，只等发毕业证了，加一级工资，事业也会增加一份筹码。
“革命小酒”，还是像往常一样的喝着。可牛家辉却越喝越迷茫，每次三五杯小酒下肚，思绪就天高云淡，天马行空，心里就开始反思自己的工作和生活，甚至是感悟事业和人生：对酒当歌，人生几何？把酒问青天，不知明日是否还能如此这般？
再说，这个岗位，对谁都不会体现自己的能力。“大话西游”说：拿钱买东西的事，连三岁的小孩都会做。可牛家辉越做越痛苦，因为酒难喝，每次醉了，活受罪，连个照顾自己的人都没有。而对他的管经理来说，这种日子就是滋润。因为他不想喝的时候，有牛家辉顶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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