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伊来了之后,屋里果然不再那么冷寂,似乎多了一个人的呼吸,连初春的潮气都已没那么重。
明苏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伸手拉开被阳光渗得透透的窗帘,倏地,一窗金色无遮无掩地泄进屋里,落在淡紫的被褥上,顺便照亮了空中几颗细小的尘埃。
人生莫不如尘埃?那样渺小。所谓的能主宰自己命运的都是那些成功者们洋洋得意之下说出的便宜话,又不见他们成功之前大放厥词?芸芸众生,能得几个如此。
趿着拖鞋,进了浴室洗漱,然后入书房开了电脑。
当手碰到鼠标旁的琉璃像架时,心又猛地抽搐了几下。里面的相片是她与林端的合影,那是在学校东南角的那棵大樱花树下,在樱花开放的时节同学替他们拍的。照片上高大的林端站在娇小的明苏身后,双臂一股脑儿环住了她。他说那是他应该给予她的拥抱的方式,那表明,他要她的所有一切。
明苏把像架扑倒在台面,目光移到了开启的网页上。她做了一份简历。罗伊说的是对的,她应该去上班,悲伤那么重那么沉,她无法期待旁人能给予救赎,只能自救。
半小时的功夫,投了四五份简历出去。人才市场的职位很多,但她只需取一瓢饮,反正,也就是份工作而已,而工作是为了分散精神和注意力,只要不在乎报酬,基本上过得去的职位都可以了。
电话铃响。刚要起身,小企鹅却闪了起来。是在母校里任教的师弟秦扬找她。他说:“师姐,你最近去哪儿了?苏教授问你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你是不是换号码了?”明苏顿了顿,打过去:“那个号码已经扔了,换了再告诉你们。”秦扬又问她家里电话,她只好又告诉了他。
电话是罗伊打来的,跟她说冰箱里有菜,中午热一热就可以吃。明苏抚了抚额,叹气道:“知道啦,管家婆!”罗伊哈哈大笑着挂断了电话。
才转身,电话铃又响。她索性坐下,拿起听筒来:“喂――”电话那头:“明苏?”明苏怔了怔,是苏教授。“苏教授……”她开始为自己之前的回避而感到不安。
“明苏,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大过年的为什么也不来看看我?”苏教授在那头佯嗔着说道。明苏虽知她并不是真的怪责自己,但还是有些过意不去,毕竟,苏兰芳教授是她见过的所有教授里面最有人情味也最欣赏她的教授了。
“教授,我……”她支唔着,却又不知说什么好。还好苏教授向来很宽容,只是嗔怪了这么一句便就舍不得再往下说了,而是柔声道:“你这孩子,都近一年没见面了,怪想念你的,什么时候来我这里一趟,咱们娘俩好好聊聊?”
苏教授显然还不知道明苏家里发生的事,所以说起话来还是如平时一样的亲和。明苏重重地点了头,就好像话筒对面的人能看得见她的保证似的:“教授,我周末就去东田小区看您。”教授一听却说:“算了,今天才星期二,离周末还有好多天呢!这样好了,周五我在美术馆开了场个人画展,你来看看,给你师父我捧捧场!”
“好的,师父。”明苏答应。
周五这一天天又阴了,寒风仍然呼啸,吹得街道两旁光秃秃的树木越发可怜兮兮。从大路到美术馆的门口还要走过一条曲折的小路,明苏下了计程车,将大披肩裹得更紧了些。
来参观的人已经来了不少,三三两两在玻璃镶就的展厅内游走。来的大多都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也有慕名而来者和附庸风雅者,只是在大半个中国都算颇具名气的苏兰芳画家的画展上,来的基本都不会是平民百姓就是了。
一玻璃屋子的名流……明苏隔着绿化带望着玻璃墙和墙内的人,一时无来由地想到了家里的那缸鱼。但这两者之间显然并无关系,可她时常就是这样,常常想些不着边的东西。她此刻正在心里暗嘲自己。
“小姐,你有东西掉了。”
擦肩而过的那个人好像在后面说话。但是不是在叫她呢?明苏回了一下头。是个温文儒雅的年轻男子,大约二十六七岁,一身剪裁极佳的浅灰色西装,戴着浪琴表的左手拿着一个信封――噢,我怎么会如此打量一个陌生人呢?明苏不由为自己不合仪的行为暗皱了一下眉。但是这眼前这男人的确让她有种说不出的亲切感,让人忍不住很想细看一下他。
明苏看了一下他手里的信封,上面写着个地址,于是点头道:“是我的,谢谢你。”
男子很温和地笑了,将信封递给她,并说:“你不记得我了吗?我们见过一面的,在蒙地卡罗外面的屋檐下。”
明苏讶异地抬起头,想起了那个下着雨的黄昏。于是淡淡一笑:“原来是你,这么巧。”
男子点头:“是,我其实是过来帮忙的……”
“明苏!”
不远处有个穿着浅黄色大衣的女子在招手叫她。明苏挥了挥手,回过头来道:“不好意思,我那边有朋友。”男子面上有一抹让人费解的讶异:“哦,请便。对了,――小姐贵姓?”
“我姓季。”明苏含笑颌了颌首,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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