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初恋_秋千上的岁月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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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初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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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初恋

从汉口铜人像踅进民权路不远,有一条百年老街——花楼街。花楼街两边,百足虫一样的小街小巷,集中了近百年老城区的精华——古旧的矮平房、深巷里的小工厂、狭窄的街道、两人侧着身才能通过的小巷,构成了网络紊乱的八阵图,让人们进去后,就四向莫辨,进退维谷。在这片重重叠叠、参差不齐的屋宇堆中,有一条名叫三义里的小巷,巷内有一爿约六十平米的矮平房,住着老两口和三个儿子及两个女儿。这时,老两口的大女儿,刚刚十七岁的心馨,正处在激动和怯喜中,她的面前,放着一本打开的硬面笔记本,这是白羽从沙洋农场,到少年犯管教所近五年日记中,整理出来的‘诗集’,她还没见过他,但他凄苦的遭遇和纯洁的心灵,勾起了她深深的同情,挑开了她含苞的情窦,在她心湖中投下了一颗洁白的石子,荡起了一圈圈涟漪,她不由又开始吟颂‘诗集’的第一首诗:“祖国,我的母亲,慈母怎么不知道孩儿的心?

放我离开黑暗吧,我将用身心捍卫你,谁侵犯,决不容情!”

心馨看着一行行,用钢笔工整地写在笔记本上的诗,眼中又绽现一抹疑惑想:“听杜梦君讲,他被判了五年刑,从少年犯管教所放出来还不到两年,他到处做临时工,挣足了生活费,就去武汉图书馆看书写东西,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犯的什么法?他在写什么?……”

房门轻轻一响,杜梦君一阵风似的跑进来说“心馨,他来了!”

“在哪?”心馨一阵心跳,以为他已到了家门外。

“在我家。去吗?”

心馨拿上白羽的‘诗集’,跑出家门,就和杜梦君手挽手说笑着,兴冲冲地跑上黑而狭长的楼梯,刚到房门口,就和白羽四目相对!就在这一瞬间,他将羽箭般的目光,射进了她心里,晕眩着好一会才定住神。他的微笑烧红了她的脸,她弯弯垂下的眼梢,宛似正在闭合的含羞草,欲笑又怯的嘴半张着,无言中既吸进了他明亮的笑眼,又吐出了她甜蜜的心声……

难道,这就是一见钟情?

火红的晚霞,既在窗外金黄的树梢,和墨绿的树叶间闪跃,在房间的家具上抚摩,又悄悄叩响了俩人的琴弦,他和她似乎都感觉到了激动的窒息,感觉到了颤栗的快感,似乎这小房中只有他和她……

心馨被杜梦君拉坐到床上后,还是下意识地,将他的‘诗集’双手紧抱胸前,既忘了坐在一旁的杜梦君,也没听他在说什么,只感到心在随着他的嘴唇翕动而搏动,连悄悄逼近的夜,也未觉察……

一个难捱的一周。他和她都在期盼。

雨,饱蘸着初夏的温情,在树梢上、花草上、屋宇上轻舔着,抚慰着饥渴的大地,浸润着干枯的生灵。王心馨象只雨中的鸟儿,不安地从江汉公园展览馆的门里,跳到江汉公园门口,又匆匆跳回展览馆门里去。这一天她的心,象风、象雨、象太空正在形成的星云,既被自己的心的磁力,吸引得旋转着、搏动着、裂变着,又被更大更有力的星云所吸引……蓦地,她的心颤动了一下,就象星云裂变的震荡。

他来了,和杜梦君一块来了,一张伞下贴得近近地笑着,笑得她的心都抽泣起来,紧缩起来,却又象初夏的雨,来无根去无底,恨恨地,却没有缘由。妒忌吗?凭什么呢?她偷偷地笑了。他终于走上了江汉公园展览馆的台阶,他笑了。

她脸红了。啊——他那可爱的笑脸!令人心动的,含蓄的目光!

展览大厅里的灯光,仿佛已暗淡下来,周围的一切,甚至杜梦君疑惑的笑脸,都不存在了,她和他对视着,宛如两颗心在互相吸引,看似无语,却在窃窃私语……

这默默的凝视有多久?一天?一年?一个世纪?还是象宇宙一样恒久?她只感到,心儿象蓓蕾般在绽开,在绽开,绽开得可以将天地万物,都包容进去……

她领着他和杜梦君,不!她的心里只是领着他,在一柜柜展品前流连着、徘徊着,娓娓动听地讲解着,仿佛那一柜柜展品,没有充满阶级斗争的血腥,没有触目惊心的剑与火!她只是在吟诵春花秋月的诗句,优美动人的乐章。生命的螺旋桨已旋转起来,满载着心的呐喊,爱的情愫和美的幻梦……

她知道他在默默地看着她的脸、她的眼、她时张时合的红唇,听着她银铃般的声音,她从他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情感——陶醉。那陶醉的情感,已象一根莹白的丝包裹住他和她,就如两条蚕,被裹进了一只茧壳里。

讲解到最后部分时,她才觉察杜梦君不见了,她惊悟了,脸红了,慌乱了,和他对视片刻,匆匆跑向伫立在一只展览柜前的杜梦君,问:“明晚的电影,去吗?”

“去呀,你呢?”杜梦君瞥一眼王心馨手上的电影票。

“我做东,当然去。”

杜梦君噘噘嘴问:“他呢?”

心馨看出杜梦君莫测的笑脸,言不由衷地说:“你……说呢?”

“我?客随主便。”

“你们在说什么?”

心馨的心一跳想:“啊——这个鬼家伙,不知何时捱到身边来的,吓得人一跳!”

杜梦君宽容地一笑说:“心馨请客呢,明晚的电影,你去不去?”

“哪儿的?”

“硚口文化宫。”

“硚口的?”

“嫌远?”

“呃……不。我来约你们?”

心馨想想说:“嗯……就在六渡桥路口等我们,六点钟,行吗?”

雨停了,他和杜梦君走了。

心馨目送着他和她,望着横亘在俩人间收拢的雨伞,笑了。

窗外的夜,静静的,只有那株白杨在低鸣。那低鸣声,好象她正在翻动的情感的书页——充满了少女的幽秘,回荡着远古的人性,既有着海洋的浩淼,也有着深谷的幽寂。她睁大的眼睛里,跃动的是火焰、是波涛、是夜的迷蒙、是星汉的邃远、是斑斓绚丽的花儿朵儿……

少女初萌的春心,让梦境也都是美好,宛如无限的春光已被钉住,时间的特权已被剥夺,变得随和而通晓人意。窃喜的心琴,被笑之手指轻拨着,奏出了溪流的欢语,小草的情歌,船儿与水的亲吻……

啊——那美好的梦,那美好的梦中人!

汉口六渡桥近黄昏时,行人就象大雨前的蚂蚁,匆匆忙忙又熙熙攮攮。夕阳还金灿灿地赖在屋顶。

心馨轻轻哼着歌,下意识地望望,身上经过挑拣的,翠绿色短袖绸上衣和玄色绸裙,来前她去邀杜梦君,杜梦君说有事不能去,她口里埋怨,心里高兴,尽管两人是街坊,是朋友,但她喜欢上了这个男人,那是不能谦让的。她刚从人丛中挤到六渡桥的十字路口,就撞上了他热辣辣的目光!

“你来了……”

心馨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激动,笑望了他一眼说:“呀,你来多久了?”

“不到十分钟。”

“走吧,早点去。”她瞥了他一眼,以为他会问杜梦君的,但他没问。

刚挤上公共汽车,她伸去买票的手,被他的手拂开,“我来买!”

猝临的、奇妙的异性感触,象一股电流扎进了她的肌肤,导入了她的心底,神经仿佛已被深度的颤栗覆盖,车窗外飞逝的街道,和车内乱哄哄的声音,都感觉不到了,只有这颤栗,海啸般愈来愈凶猛,愈来愈粗犷,硬生生地,将她拖进了一个陌生而希冀的禁区……突然一个急刹车,冲压过来的人流将她撞进了他的怀里,她惊叫一声,刚抬起头,就看见了他镇定的笑脸,一瞬间吮吸进去的,他身上的男性气息,令她晕眩,令她迷醉,她突然发现,他也在她鬓发边迷醉般地吮吸……

离放映的时间还早,俩人不约而同地向汉江边走去,一路上都沉默着,快到江边时,白羽突然问:“心馨,小杜谈过我过去的事吗?”

心馨微笑着瞥了他一眼。

他猛拉住她,“小心车——”

随着刹车声,司机咕噜了一句粗话。

心馨愣望着奔驰而过的汽车,好一会才觉察到,他紧抓住自己的手在颤抖,她的心象慢慢舒展开的花儿,笑了。却下意识地,软软地轻抽出被他紧抓住的手……

江堤上游人寥寥,残阳艳艳。湍急的汉江水,在轻悄地呜咽。俩人寻了处僻静的堤坡坐下,默默望着汉江中的流水,望着沐浴在夕照下的江堤、树林、村舍、帆影……感受着为他们而产生的静谧……过了一会,他才小声地、沉郁地说起了,他辛酸的往事……随着柔风的吹拂,沉雷滚了过来……

现实象是一尊美丽的玉石浮雕,烘托它的,却是块晦暗的脏布;当他扭曲的人格,呐喊着冲向希望时,却撞上了失望;真诚被虚伪掩埋,生命之光,只能在地底曲折地燃烧;阳光已成了炼狱之火,他寻找真,却撞上了假;他希冀着爱,却产生了恨;幸福对他,象海市般虚幻,蜃楼般飘渺;自尊和自信,是他心灵的守护神;他言语的机锋,和雄辩的才思,云雾般裹住了她,既迷惑又惶恐,就象在黢黑的雨夜,仅有豆大的灯火在远处摇曳,尽管渺茫,却有着希望的诱惑力。她就象一个初出茅庐的骑手,被一匹烈马带到了一片荒原,而展现在她眼前和未来的,是沼泽?莽林?血海?或是凄苦?忧患?沉沦?

心馨被白羽血淋淋、赤裸裸揭开的,人生的苦痛和痛苦的人生震惊住,美丽的大眼不时闪动的凝思里,只有同情。

“你想到我会说这些话吗?”

“我知道你不会骗我。”

“为什么?”

“你的眼睛不会骗我。”

沉迷在渐渐浓凝夜色中的白羽和心馨,已陶醉在悄悄而甜蜜的心境里……

到电影院时,苏联影片《初次考验》已开始放映了,在朦胧中,当他和她肌肤相触时,她又有了新奇的、麻酥酥的感觉,既羞愧又慌乱,却又喜欢、又害怕地想在他裸露的手臂上抚摩一下,以获得更大的满足和快感,但马上又被这想法羞红了脸,刚闪开偷看他的目光,却又忍不住乜斜他一眼……

白羽也在偷看她,和她在一起的感觉,是和吴丽华,和银安在一起,从未有过的,她给他的感觉是圣洁的,高不可攀的,却又是难舍难分的,就似探险者找到了神秘莫测的幽谷,而幽谷中又闪烁着神秘莫测的霞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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