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章 面对死亡的呐喊_秋千上的岁月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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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章 面对死亡的呐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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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白羽又被提审了,凄厉的夜风,从他仅穿着一双黑塑料凉鞋的脚下,和黑囚棉衣的袖口、领口、胸前,钻进被捕时穿的一身单衣内,他只感到冷,冷,冷,彻骨的寒意,在周身噬咬,宛如针砭,似乎每一根神经都冻萎缩了,这世界上除了冷,已没有其他的感觉……

“进去!”

白羽穿过院子,走到第三审讯室门口时,被身后押送的人低喝进去,坐到审讯室中间的瓷鼓上。

“站起来!”审讯员皱皱眉头,指指说:“把毛主席的语录读一遍。”

以前审讯从未有过这种开场白,白羽稍稍一愣才念:“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它就不倒。”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首恶必办,胁从不问。”

“只许规规矩矩,不许乱说乱动。”

“坐下!”

白羽望望预审员,想窥探出一点信息。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什么也没考虑。”白羽决定以守为攻。

“没考虑?这儿是疗养院?就是住疗养院也不会不想问题啦——”

“我是什么都没想。”

“为什么?”

“我以为预审终结了。”

“嗯……”预审员微微颔首,“会背‘老三篇’吗?”

白羽心中,陡起一阵厌恶,却猛然想起七号老胡的话:“你还年轻,别硬扛!活出去就有希望。”便点点头说:“会背。”

“哦……”预审员瞅了瞅他说:“你好好想想,还有什么没有交待?”

“没有啦——”白羽平静地说:“我通过学习,已认识到自己思想的危险性。”

“白羽,你不要口是心非。据我们了解,你还有很重要的情况没有交待!”

“我什么都交待了。”

“哼哼,”预审员冷笑着说:“白羽,你不要自作聪明,我们如果没有掌握确凿的证据,是不会找你的。现在就看你的态度了。”

白羽望望预审员说:“我回去再想想……”

“好吧,你回监号想好了,再写出交待材料来。”

“是……”

预审员微笑地点了点头。

白羽刚走出审讯室,寒风就让他打了个冷颤,不由哆嗦着望望夜空的寒星想:“难道心馨说出了我藏的手稿?不——他们如果已找到了我的手稿,按照目前的形势,是不会这么平和的。那……又是为什么?”

监号门在他身后关上了,睁大眼躺在铺板上的几个犯人,揪起头看看白羽,又习以为常地落下了脑袋。看守所里的夜,从未平静过,不是武装枪兵的脚步声、枪刺的磕碰声,就是转来犯人、提审犯人的开门、关门声,铁镣拖动声,以及突然迸发的惨叫:“打人啦——哎哟——”

只有在这一声声惨叫后的看守所里,才有片刻的悄寂,令人惶恐的悄寂……

白羽在铺板上辗转着,风门里吹进来的风,从他的头顶一直灌进被子,冻得他浑身发麻……

看来,白羽写出的交待材料不合格,清明节后又开始提审。每天吃过早饭,他便被提出监号,或是晚上刚刚睡下,就被叫出去审问,他知道原稿未被搜到,更是坚不吐实。不久,审讯的方式变了,每天起床便被提出监号,直到饭菜凉了才回来,审讯由一天一次变为两次、三次,审讯的时间也愈来愈长……

一天下午,监号门开了,管教员冷冷地望了望白羽说:“你把东西拿出来!”

白羽和监号里的人用目光告别后,抱着囚被,在管教员的呵叱下,走出一道道铁门,穿过葡萄架,顺着院墙,左拐到另一栋楼房门口。

“进去——”管教员在他身后喊。

白羽面前,是条阴暗的走道,走道两边,是一间间监号门。

监号门开了又关上。

白羽面前的监号,有二十多平米,监号门对着一排从房顶到地下的铁栅栏,好象动物园关老虎的笼子。栅栏外是一个长满杂草的院子,一个武装枪兵在铁栅栏外走来走去。监号里融融春光,让白羽生神清气爽。第二天才知道,这种单独关押的监号,每天只吃两餐,每餐三市两。

明媚的春日过去后,一刹黑,蚊子就开始喧闹,白羽刚用被单捂住头,武装枪兵就吼:“把头伸出来!”

不到几天,白羽的手上、脸上、凡是不小心暴露在外的体肤,都成了蚊子聚餐的地方。朝向西北的铁栅栏监号里,夏天的太阳总是明丽的,对喜欢光明的白羽格外垂青。

鉴于白羽态度不老实,他在审讯中被戴上了脚镣手铐,审讯也完全移到白天,每当他和蚊子拼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凉爽,可以打个盹时,就开始提审……他一天比一天羸弱,一天六两食物,和疲倦的神经,不但迫使白羽停止了锻炼,也停止了学习,为了不让神经失调,他必须努力积聚心力,来保持清醒的头脑……

淅沥的秋风秋雨,是令人感伤的,但白羽却从这风风雨雨里,悟出了自然界相生相克的一点道理,原来他的天敌,是蚊子和苍蝇。

十月小阳春刚刚溜走,冬天来了。寒风日以继夜地在白羽身上、心里抽打,浑身上下象有千万支钢针在扎,直扎得他浑身都是麻木的鸡皮疙瘩。他知道运动可以抗御寒冷,但他身上的脚镣手铐和每天的六两囚粮,却迫使他蜷缩在墙角上……

太疲倦了,即使冷得发抖,也会昏昏欲睡,只要他朦朦胧胧地合上眼,铁镣的寒凉,就从胫骨悄悄爬上大腿和胯下,会让软软的、失控的阴茎里,流出精液来,每天都要遗一到三次精,任他咬紧牙关,凝聚心力,呼喊毅力也无法控制,不知性医学的专家们,对此是否有过研究?由于带着脚镣手铐,不能换衣裤,他也无衣裤可换,一长一短的裤子上,被一层又一层的精液,糊得硬硬的,就象农村妇女将旧布糊成晒干的‘鞋衬’。大腿内侧的嫩皮肤,都让这青春之血糊成的‘鞋衬’搽破了,又痒又痛地红了、肿了、烂了。连续的遗精,加速了身体的坍塌,头昏眼花地,一动就眼冒金花,莫名其妙的幻象出现了,大白天打盹就做梦——在冰川上奔跑、在雪地上滚动、在冷水中游泳……饥寒,控制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也烧旺了他的心灵之火……一天天孱弱的身体,迫使他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存在。“如果我的生命终结在这里,交出手稿顶多也只一死!既然他们这样不择手段地追查手稿,肯定会用手稿定罪,立案的手稿肯定会保存下来,这么硬挺下去,身体会受不了的,死我不怕,但我要写,写出一切来!为了能写出一切,我得活下去,不能也不应在这场荒诞的运动中,做一个无谓的牺牲品……”

纷纷扬扬的雪,直刮到白羽的衣被上、头脸上,他一面在嘴边呵着手,一面望着落在赤脚上,久久不能溶化的雪,感到体温已降到了零。他用囚被将身子裹起来,却还是感到冷,并同时想起了寒夜,那漫长的、彻骨的五更寒夜……

监号门锁轻轻一响,突然紧张的神经,让寒意消失了,他停滞的大脑开始运转。

“你出来!”

白羽拖着沉重的铁镣,从阴暗的走道上来到铁门边,深深吸进了一口气,门外是白皑皑的一片雪景。

“快走——”

从黑色塑料凉鞋上塌落的,厚厚的积雪,埋没了他赤裸的双脚,也带来了刺骨的寒冷和疼痛,稍稍迟疑,背后又传来了厉声呵叱。他咬紧牙,随着他蹩蹩的脚步,雪地上留下了一条,被他的双脚和脚镣拖出的雪槽……刚跨进预审室,他就瞥见了审讯桌上,夹在档案夹中的手稿。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白羽刚坐到瓷鼓上,预审员就冷笑着问。

“我考虑好了,坦白交待。”

“嗯哼?”预审员惊疑地望着白羽。

“我坦白。”白羽睃了记录员一眼说:“我的手稿没烧毁,是放在一个姓姜的朋友家里。”

“他知道你手稿的内容吗?”

“他不在家,去了西北地质队。他母亲不识字。”

“嗯……”预审员点点头说:“他是不是住在前进五路78号啦?”

“你们知道了?”

“嘿嘿,白羽,你应该知道人民的力量。凡是我们想弄清楚的事,没有办不到的!伟大领袖毛主席说:‘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象你这种小爬虫,还能阻挡历史车轮的前进?”

“我错了……”

“嗯……”预审员的语气缓和了一点说:“现在认识还不晚嘛,还算你是坦白交待的。要早交待了,就不会吃这种亏了。”

“是……”白羽弯下腰,用手指去抠夹在凉鞋和脚指间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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