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四下了班，夏凡回到学校，宿舍里的女生都回来了。大家很久没见，很是亲热，互相询问了一番实习情况和找工作的进展。晚饭后，夏凡和忽兰兰来到体育馆找高健。七点钟，高健班上的男生有一场篮球赛。夏凡看见高健正在跟他们班男生说话，就和忽兰兰到球场边的看台上等他。

高健穿了一身跟他们班男生一样的红色运动服，正在以教练的身份进行赛前指导。夏凡心想要不是这场比赛是学生比赛，只能学生参加，高健肯定早就披挂上阵了。高健看见她们了，又跟男生交待了几句，然后一路小跑来到看台上。

忽兰兰笑呵呵地问高健：“你从哪儿混了套学生运动服？”学生运动服是新生进校时学校统一订做的，外面买不到。

高健笑嘻嘻地说：“我们班男生订运动服的时候，我让他们帮我订了一套。”

忽兰兰说：“呵，别说，你跟他们站在一起，还真不太能分出来谁老谁嫩。”

夏凡哈哈笑着对忽兰兰说：“兰兰，你站进去一下子就分出来了！”忽兰兰脸噌地红了。夏凡指得是元旦舞会的时候，一个大一的男生跟忽兰兰套瓷，问忽兰兰是不是新生。事后忽兰兰当笑话讲给夏凡听的。忽兰兰虽然身材比较丰满，但长了一张娃娃脸，而且总是一身很学生味的打扮，再加上活泼外向的性格，很容易给人错觉，认为她很小。

忽兰兰假装生气地拍了一下夏凡，说：“你又出卖我！重色轻友的家伙。”

夏凡笑说：“好了好了，说正经事吧！”

高健问她们俩：“你们材料都准备好了吗？”

夏凡和忽兰兰点点头。忽兰兰说：“我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听我们班主任说这次一共有五十二家北京的单位。大概要一百个人左右。英语系的要五十个人左右。”

高健说：“那要的不少了。”

忽兰兰说：“不少是不少，可是听说大部分都是要男生，有好多单位自己没有进京指标，只能要北京生源。”

夏凡脸色暗淡下来，叹了口气，说：“听天由命吧！”

高健说：“要男生只是相对的，如果女生特别出色的，有些单位也会考虑接收的。如果系里肯出面做工作，女生可以跟男生搭着分。但是没有进京指标的单位就没办法了，他们就是想要你也白搭。所以我想你们多把功夫放在有进京指标的单位上。即使他们说只要男生，你们也可以争取一下，把材料一定交给他们，一旦学校要求单位接收男生的同时必须搭女生，你们就有希望了。”

夏凡和忽兰兰觉得高健说得有道理。

七点钟球赛开始了，高健在场外连说带比划地指挥着他班上的男生组织进攻、防守反击。比赛刚一开始，他们班就落后对方十分，高健激动地连喊带叫，就差上去帮他们投一两个了。后来比分慢慢地赶上来，甚至超过了对方，高健才坐在凳子上安静了一会儿。忽兰兰跟夏凡说：“其实高健应该当运动员去。是吧？”

夏凡说：“嗯，他好象适合从事任何职业，就是不应该当老师。”

忽兰兰奇怪地说：“我看他挺适合的呀，跟他们班同学关系那么好。男生女生恨不得成天围着他，他好象也挺愿意干的，你为什么说他不适合当老师？”

夏凡说：“高健性格内向，他当老师，我总觉得他是在逃避，他不愿意面对现实社会。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自己内心真正地选择，但长此以往下去他会越来越消沉。我认为他需要干一种能让他激动，激发起他的热情的工作。”

忽兰兰点点了头，说：“你这么一说，我倒也觉得是这样的。他这么有能力，各方面都很出色，在学校里当个老师是有点儿屈才了。你跟他谈过吗？”

夏凡说：“没有，他不太愿意说工作上的事。我自己现在还没稳当呢，还顾不上跟他说这些。”

高健他们班最终以2分之差战胜了对方。比赛结束后，高健跟他们班男生高兴地抱在了一起，大呼小叫的欢庆胜利，一帮人还商量着准备去校门口的餐馆里搓一顿。夏凡和忽兰兰跟高健告别先回去了。高健像个英雄似的被他们班男生女生簇拥着去了餐馆。

45

第二天早上，夏凡和忽兰兰早早起了床，精心的收拾打扮了一番，其实也就是挑了身自己认为漂亮的衣服，把头发梳整齐，做到仪表整洁大方。夏凡上穿一件浅驼色高领紧身毛衣，下穿一条白色直筒休闲裤，外面也是一件浅驼色呢子大衣，所有的头发用卡子别得整整齐齐在脑后高高地扎了一个舞蹈演员常扎的髻，露出光洁的额头，长长的洁白的颈子在毛衣里若隐若现，不但显得精神干练，而且不自觉地流露出一种动人的魅力。忽兰兰在旁边看着夏凡收拾打扮，赞叹说：“要是哪个单位把你要去了，那个单位的男的肯定全都没法工作了，就想看你了。”

夏凡说：“别胡说八道了，让你这么一说，哪个单位还敢要我呀？”

忽兰兰嘴接得快：“妇联啊！那儿全是女的，没事儿！”

夏凡扑哧乐了，说：“等你当了妇联主任你就把我要去吧。我去给外国妇女劝架。”

夏凡问忽兰兰打扮好了没？忽兰兰说：“我再打扮也这样，可以了。”忽兰兰今天穿了一件墨绿色的毛衣，显得成熟了不少。

两人准备好材料，十点差十五分来到了学校礼堂。今天的毕业生招聘会在礼堂的大厅里举办。夏凡和忽兰兰到的时候，礼堂门口已经站满了学生。招聘单位的人已经从后门先进去了。夏凡和忽兰兰跟班上的同学打着招呼，班里的同学几乎全来了。但也有几个被公认为可以在家等着工作的同学没来，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问谁也不说，只是互相聊着自己找工作的情况，总的来说没有什么人讲真话，都是说正在找，还没着落。有些工作已经落实的，不愿意说，怕透露出去半路再杀出个程咬金来。大部分没落实工作的，更是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在找什么单位。夏凡通过最近的找工作，慢慢的品出了一些妈妈说的话的意思了，她知道了自己在学校这几年其实根本谈不上什么接触社会，了解社会。这次毕业分配才算是仅仅翻开了社会这本百科全书的第一页，满篇的文字晦涩难懂，看的夏凡头晕眼花。

十点整，分配办的老师走出来打开了礼堂的大门，全校七八百毕业生潮水般地涌进了会场。夏凡和忽兰兰站在大厅里环顾了一下四周，大概数了一下，差不多有七十五家单位。有北京字样的五十三家。她们拿着自己的推荐材料开始走向最近的一家招聘台，台前已经站满了学生。夏凡看了看悬挂在招聘人身台的招聘要求，这是一家国际咨询投资公司，要求北京生源。夏凡和忽兰兰一看没戏，转身去了下一家。这次她们没有各发各的，反正这么多人一起竞争，只能看运气了。到了下一个台子，是一家做通讯的公司，围着的人少一点儿，全是男生。夏凡和忽兰兰看了看招聘要求，的确只要男生，但没说要北京生源。她们挤了进去。忽兰兰问一个招聘人员：“女生你们要吗？”

招聘人倒是很客气，说：“我们公司的工作要经常出差，要女生不方便。”

忽兰兰说：“没关系，我们出差没问题。你把我们的材料拿去看看吧。”说完不由分说，把自己的和夏凡的材料各拿了一份放在招聘人的手里，然后转身走了。

夏凡跟在后面说：“咱俩怎么跟街上撒传单的似的。”

忽兰兰说：“那怎么办呢！人家不要女生，咱只能这么硬塞了。不然今天送不出去几份。”

她们又如法炮制地送出去几份。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单位不要求男生，不要求北京生源的，招聘台前已是人山人海，万头攒动。这是一家进出口公司。准备招两名英语系的。夏凡看见班上好多同学在里面跟招聘人说话。她们俩挤到前面了，看见招聘台上已经摞了足足有四十厘米高的一堆自荐材料。夏凡在众人的七嘴八舌中告诉了招聘人自己是英语系的。招聘人是个小伙子，其实夏凡一进来，他就不时地偷偷瞄着夏凡。等夏凡把话一说完，他满脸笑容地说：“你把材料给我们留下吧，回头我们会通知你的。”夏凡把自己的和忽兰兰的材料全都留下了。夏凡临出来的时候，看见小伙子在她的材料上用笔打了一个小勾。夏凡和忽兰兰继续寻找着目标，突然，忽兰兰捅捅夏凡，然后朝大厅南端指了指，大厅最南端一角的一个招牌上赫然写着外经贸部。夏凡说：“不会吧，外经贸部从来不会来这儿招人的。是不是外经贸部下面的单位。”

忽兰兰说：“管他呢，去看看再说吧。”

她们来到台前，也是很多人，她们挤到前面，看了看招聘要求，要求上写得很笼统，上面写着：成绩优异，能力突出，政治表现好，具有团结精神。党员优先。

夏凡看见学校招办的主任正坐在里面，跟其中一个招聘人在有说有笑的聊天。夏凡问：“请问你们是外经贸部的吗？”

招聘人是个年轻的女人，大概二十多岁的样子，很文静秀气的模样，她说：“是的，我们是外经贸部的。你是哪个系的？”

夏凡说：“我是英语系的。你们不是只要男生吧？”

年轻女招聘人说：“这个嘛，看总体男女比例情况，现在不好说。你要是对我们部有兴趣，你可以把材料留一份。”

夏凡真想说：“我当然有兴趣了！”当然她只会在心里这么说。她把自己的材料留了一份给年轻的女招聘人。忽兰兰也留了一份。

离开外经贸部的招聘台，夏凡和忽兰兰又找了几家外企，这几家外企因为没有进京指标，相对要冷清不少。夏凡和忽兰兰把材料交给他们，他们翻了翻，都显得很热情，但都跟她俩说：“如果你们自己能解决户口问题，我们非常欢迎你们到我们公司工作。当然，如果你们没有北京户口，我们也欢迎你们来，但我们肯定是没法帮你们办户口的。”

全场转下来已经快中午了，两人疲惫不堪地出了礼堂，然后一屁股坐在了礼堂外的椅子上。忽兰兰恨恨地说：“户口户口，这是谁他妈的想出来的损招！”

夏凡无精打彩地说：“是啊，一个破户口断送了多少人的梦想啊！”

忽兰兰说：“咱们要是分不到北京，咱俩一起考研吧！再考回北京来。等我们研究生毕业了，我就不信还会在北京找不到工作！”

夏凡说：“我其实就是想早点工作挣钱，好让我妈别再上班了，我就能跟我妈在一起了。要不然我肯定会考研的。现在看来如果实在不行，只能走这条路了。”

两人看看手里剩下的材料没多少了，也颇感欣慰，好歹送出去了不少。接下来的日子她们不能说满怀希望地等待，至少还是有那么点儿盼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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