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薛宝钗叫我先生,心中一愕,又听了她的问话,心中更是惊疑,前些日子还和我有说有笑的,怎么现在突然就和我摆起脸来了,再说了,以她八面玲珑,处事圆滑的性格,怎么说出这般得罪人的话,何况香菱在薛家也就是个丫鬟,她犯得着为一个丫鬟来得罪我这个在贾府日益举足轻重的人吗?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听她如此说香菱,心中仍是生出一股怒气,冷笑道:“薛姑娘这话说的差了,当年应天府受审因香菱而起的那桩命案,虽由贾雨村暗中隐瞒,可是悠悠之口,哪能堵绝?民间纷纷相传,谓之葫芦僧判断糊涂案是也,其中的前因后果,我想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了,犯不着要我现在再说出来,香菱本由拐子拐了去,然后卖与他人,这与亲生父母签卖儿女不同,因此,根本算不得正当协议,本朝律例也有明文规定,再者,香菱先前给的是那冯渊,而非薛蟠,至于为何香菱最终进了薛家,为了薛夫人和薛姑娘脸上好看,我就不说了吧!现在薛姑娘却拿个不明不白,不正不规的协议来说事,未免有些欺人了!”
薛宝钗的俏脸红了一红,仍然嘴硬道:“不论先前如何,香菱如今算是薛府的人了,我若是不给,先生也不好强要吧!”
我心中的怒气渐渐大了起来,这薛宝钗是怎么回事?今日的她与其城府极深的描述一点也不符合,也不可能这般的胡搅蛮缠,难道她与香菱有什么不快?不可能啊,以香菱那处处让人的性格,根本不可能得罪她,正在思量间,旁边薛姨妈意味深长的看了薛宝钗一眼,然后对我道:“先生休听小女胡言乱语,只是平时小女与香菱最合得来,今日先生要将香菱带走,小女极是舍不得,心中一时无法接受罢了,先生与蟠儿说声,我也将香菱的事儿理清了,明日便让先生领走!”
我听了薛姨妈这番话,也不好再说什么,于是做了别,出去找薛蟠了。
薛姨妈见我走了,又叹了口气,看着薛宝钗道:“宝丫头,你是怎么回事?先生与香菱是世交,香菱乃是先生的表妹,这是香菱也承认的了,今日先生要领香菱去,本是无可厚非的事,可你却耍赖纠缠,再说了,如今以先生在贾府的地位,你实在是不应该这般得罪他!”
薛宝钗哼了一声,低声道:“表妹表妹,他的妹妹也忒多了,自己屋里有四个妹妹,宝玉那也是他妹妹,贾府三个小姐也成了他妹妹,连一向眼睛向上看的林黛玉也做了他的好妹妹,难道全天下的女子都是他妹妹不成?”薛姨妈低叹一声,沉默半晌,看了看薛宝钗微红的脸庞道:“宝丫头,你的心思我已看出一二,俗话说,女儿爱才郎爱貌,先生那谈吐风流,潇洒不羁的模样正是你们这些初长成的女儿家所倾慕的,可是,你既然生在这般家族,终身大事已不是一个两个人所能决定的了!”
薛宝钗脸色一变,道:“当日我们全家迁至贾府,我便知道事情远非送我侍选与省亲这么简单,如今看来,我所料不差了!”薛姨妈幽幽一叹,“如今的贾,王,史,薛四家,虽不似外表看来那般风光,但些许势力还是有的,可是,我们薛家却排在了四家最末,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贾府是是四家中第一能说话的,当日你出生时,配得一把金钗,已算是引人注目了,而宝玉那孩子更甚,竟含了一块美玉,更是让人惊叹,一时间,四家将这两者联系起来,金玉之缘由此而来,而你王姨娘,也是动了一样的心思,才与你姨爹商量妥了,让我们薛家干脆搬进贾府来,乘着你与宝玉还小,先在一起待着……”
“不要说了!”薛宝钗脸色有些苍白的打断了薛姨妈的话,低低道:“那林妹妹……”薛姨妈点了点头,叹道:“自然和我们一样,可不过她比我们要可怜的多,若不是有老太太照拂她……唉!不单是你们俩,过一阵子史家姑娘也是要过来的。”“史湘云?”“除了她还有谁?时间过的忒快了点,当年王家得圣上恩宠时,你们三人还是小女孩儿,如今都到了该嫁人的年龄啦!你也不要吃惊,我们这四家自老祖宗传下来便联姻到现在,而且规定是哪家强势便由哪家先选,如今三女中黛玉那丫头虽然柔美,但一副风流病态,嘴中又不饶人,虽然极得老夫人疼爱,想让她嫁给宝玉,但是你姨爹和姨娘均不喜欢,说句不好听的话,若有一日老夫人那样了,黛玉那丫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咯,而且现在听说她和先生处的不错,想来希望不大了,湘云那孩子本性纯真,小孩一般的习性,当不得家,如今你二嫂子从执掌两府的权位上跌了下来,探春又是终归要嫁人的,因此你姨爹姨娘定想找个能持家的媳妇,故她的可能性也是极小的,也就是你了,自小熟读书经,通情识理,为人处事也自有一套,贾府上下对你也是极为满意的!待过段日子去皇宫侍选,若是选上自然万事大吉,也不用在这里看人脸色了,若是没选上……”
薛宝钗语带颤抖的道:“娘亲的意思是我极有可能嫁给宝玉,可是……”薛姨妈打断了她的话道:“我知道宝玉这孩子不喜上进,好混胭脂,可你看看其他的富家子弟,有谁能比得过他的?且又本性善良,极好疼人,你嫁过去也无一丝半点的委屈,再说了,感情处的就是天长日久,谁和谁一开始就能钟情了?宝丫头,似司马相如和卓文君之事你还是不要多想为好,以免伤人伤己啊!看你这般为难,娘的心里也不好受,可是若是有一点法子,我也不会这般弱势,自你爹去世后,我们薛家也渐渐没落了,如今你哥哥是个混账性子,不惹祸就阿弥陀佛了,哪还指望他来光宗耀祖?”说道这里,薛姨妈眼中噙着的泪花终于流淌了下来,接着抽泣道:“现在想来,都是怨我,要是如先生所说,当年他小的时候不那么宠他,惯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亏的有先生在,他才安分了些,而你虽然胜他百倍,却是个女儿身,在府中驰骋尚可,又如何能在外面抛头露面?似王熙凤那般泼辣的丫头,外面还不是由琏儿来传话?唉!人人都道富贵金银好,谁又知内里多少悲情无奈!宝丫头,不要恨娘,要怪,就怪你生错了家门!”薛姨妈哽咽地说完,也不看薛宝钗,慢慢走了出去。
薛宝钗呆呆地坐在炕上,原本光彩流溢的双目茫然的定在远处,再也没有半点活气,口中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女人永远这么可怜!女人在这世上,和货物有什么区别?有什么区别!……”
我心带怒气,在奴仆的带领下寻到了薛蟠的房间,却听丫鬟说他和几个朋友去逍遥庄喝酒耍乐去了,心中不禁一阵无奈,也没有再去和薛姨妈告辞,只和那领路的奴仆说了一声便往逍遥庄去了,进了庄门,问了大厅的暗五,知道薛蟠等人在秋叶斋,便挥送了暗五,直往秋叶斋而去,刚一推开房门便听得里面一阵喧闹声,薛蟠坐在那里手舞足蹈,得意忘形,旁边两人附和着哈哈大笑,桌角一女子手捧琵琶,脸蛋晕红地吃吃笑着,薛蟠听得门响,脸色一变,正待喝骂,一见是我,一咕噜地爬了起来,看他那一身肥肉,能这么快起来还真不容易,只见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冲我笑道:“原来是先生,今日怎么这般好兴致,玩到了这里!来,来,来,小子敬先生一杯!”
在薛蟠说话的时候,我快速的扫量了其他三人,坐在薛蟠左边的面貌颇为俊朗,身材较为结实,显然是有些武艺在身,一副公子哥的打扮,应该是哪个武官的公子,右边那位面色白净,眼中流光顾盼,嘴角微翘,使得整个人不笑而笑,衣着却是三人中最为普通的一个,显然不是富贵出身,而最后那个女子,长相风流,粉脂抹红,带些风尘气息,身上衣衫松散,想来定是他们从哪里招来的陪酒女子了,三人听薛蟠叫我先生,也都拿眼过来,上下打量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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