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中原总体是个令人疼爱的孩子,偶有调皮,不过一身泥一头灰,是孩子均如此.温和歉让大度礼貌,学习成绩极好,罗玉鹃知道儿子的水平足够考高中.六岁随父习武,几年后就让陆名川感到自卑,他在少林学艺十年,但只四年即无可教授.小中原八九岁时,陆名川只能控着力道矮着身子与儿子对练.
面对天才儿子,老子只剩一样骄傲.陆中原集中了父母双方优点,性格却没母亲温柔,长相没父亲帅气……那是陆名川私下认为,呵呵.其实,气馁比不上心中得意,陆名川是担忧不能继续教导儿子,强自己几分也不行,非要名师大家不可.可名师哪里找
可遇而不可求啊.
对父亲的担心,陆中原还没感觉.虽然痴迷于武功奥妙,可少年人还没有确切目标.而且,父母爱护,老师喜欢,同学朋友佩服,赞巴村民宠爱,小小少年正得意.
芸芸众生,被埋没的人才比被发现的多.不仅需要机遇,更在人才自身的信心毅力.陆中原暂时谈不上信心毅力,只因父亲数年的打磨,已使他闪现了光辉.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韩愈老先生为人才大鸣不平,事实却不能全怪伯乐.相马是个技术活儿,很不简单.当然,已显优异的少年陆中原具备了被发现条件……
那几天,陆中原常感觉自己有点毛病,心里又不惊慌.他不止聪明,更有第六感天生敏锐,能想人所未想,感人所未知,给半个过程,常能蒙出答案,父亲的”自卑”大慨就源出于此.
陆中原感到似乎被一双无处不在的眼睛时刻注视着,有一丝被欣赏的得意.应该要发生什么吧
他问着自己,却又想,嗨,管它呢,又没有不妙感觉,该怎样就怎样,可能是好事.少年决定顺其自然,暂抛了此烦恼……
放学了,陆中原微笑着收拾课桌,不急不忙的等同学先出教室.入学伊始,他主动要求坐最后,理由是个子高,视力听力上佳.其实,陆中原身材不算高,同学们为此都说他挺怪呢.少年吗,多以坐在老师面前为荣.
真正的怪孩子们感觉不出来,要成人才会注意.他给乡人的感觉是两种性格共生,又不显突兀.小小年纪就豪爽正直却不冲动.能与朋友亲人疯颠整天,也能几天不语.不缺少年天真,又有成人沉稳.大道理大理想不感动,又能把师长的话放在心上.
罗玉鹃说:"我儿子有时象看破世情的老人,却能让人感到真诚挚爱与对未知的渴望."
上课不算认真,却非动作不断,只是不大看本级教科书,倒也没端着杂书不放,小学知识他早学完了.可同学服气的不是陆中原十二岁就有高中水平,而是不管干什么,老师提问总能听到.心分二用之能,令崇拜如涛涛江水.
老师知道陆中原是个神童.就那么大地方,这样个小名人自然无人不晓.故意提问是为见识一下,见识结果是老师们一致公认:"这孩子完全可以去上高中,可惜要到区里上学,他年纪又太小了……"
这正是陆名川夫妻没让儿子”太进步”的原因.陆中原是天才,但十来岁的孩子缺乏独立能力,罗玉鹃也还能教儿子,等年龄再大点远行为好.
不说读书,很多人知道陆中原武功很好.西部人豪爽好斗,却没几个人能打败少年陆中原.人们钦佩英雄,陆中原年纪小了些,但被乡人称做小英雄却无人反对.问题是乡里孩子照样一起打闹,只因陆中原从不在同龄人身上使出武功,只是以先天素质和后天勤奋,牢牢占据着第一高手位置.
孩子们喜欢打仗，天真的认为应该公平,受欢迎如陆中原却因为太强而成为异端,每次都独自对抗一帮人,又不愿使力.于是,被围追堵截,之后被玩伴欢天喜地的压在人堆下.大家笑,陆中原也笑,发自内心的笑.
与赞巴村时一样,陆中原是乡里孩子的榜样,大人都夸赞羡慕陆名川夫妻生了个好儿子,都说陆中原如此年纪就显现大气,将来肯定有出息.真诚祝福令陆名川夫妻自豪.所谓自卑终是玩笑,儿子就要比老子强,社会才能进步.只是乡人越夸赞越让陆名川着急,着急浪费了儿子.武林人的出息与乡亲们不同,他希望儿子能完成自己的梦想,成为真正武林高手.陆名川并没有三纲五常观念,有也很淡薄,不会强迫儿子服从父辈意志,是陆中原本身不排斥.
何为天才？
“天才出于勤奋”之说并不正确,仅有些道理而已.牛顿说”天才是1%天份加99%汗水”,却没注意后面还有”天份才是关键”.勤奋不足以使庸才成为天才,之后才是”天才不勤奋是浪费天份”.
陆中原是武道天才,又渴望成为宗师级高手,向往武林人追求的意境,认真对待日常不解.他不仅根骨远超其父,更有着父亲所缺乏的敏感.感觉这东西说不清道不明,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光靠热爱和勤奋就能拥有,钻牛角尖更难看透.中华武功真正精髓是心与意,外在一切不过是形式.历来高手宗师从不在意身材强壮高大,他们的高明在心中,在感觉,在心到意至的弹指一挥间.
陆中原的先天资质其实超过了这种境界……
陆家居所安在乡治北面,抬眼即见昆仑雪峰,最近人家也在五百米外.不是不愿与人交往,是为个清静.罗玉鹃天性宁和,陆名川少时在寺庙长大,在山林中习武,也习惯了静谧.陆中原可闹可静,不会因此而孤僻.
乡初级中学却在南面,离家有三里多路.陆家午饭是在学校食堂,下午放学后,儿子喜欢一个人慢慢回家,父母则骑车先回忙家务.
冬天的西部天黑早,乡人归家也早,五点多就没几个人在外了,颇为寂静,正好供陆中原胡思乱想.半小时走到家,吃饭,作业,练功,看书,十点左右睡觉.几年来,生活就这样规律,到乡里来也没改变.
那天,陆中原一如既往不紧不慢踏上归家之路.十一月初的五点多,土街边景物已不那么明朗.乡治所在也不过是个稍大村落.陆中原很快走过村中,路边房屋稀疏起来,冷风进攻着单薄衣物,逼人加快脚步.
其实天气挺好,一弯银月早早挂上天空.陆中原听着自己脚步声,双眼半睁半闭似看非看,反正路途熟流之极.嘴里哼着不知名小调,脑海里习惯中又胡思乱想了,一幅惬意神情.不很远,亮着灯光的小院就是陆家.转过几间土屋,前路再无遮掩,他迷离着双眼更不看路了,只用心感受身边细节.除了脚步声与呜咽的风声,天地间一片神秘的宁静。
正是此时,摇头晃脑惬意中漫步的陆中原突然感到身周多了什么.这感觉那样毫无征兆突如其来,心中泛起宁静被击破的丝丝痛苦.那不是受到伤害,而是在眼前却无法捕捉的急切.放慢脚步,出人意料的闭上双眼.陆中原不去看,继续以心灵追寻那种飘乎感觉.
守着心之灵机,搜寻,感受,就在身边,却怎么也追不上抓不住.
如果陆名川有儿子的心之灵犀,凭经验阅历当知有世外高人.可少年陆中原却将这种经历当做感应能力的挑战或尝试,但知没有危险就够了,不会考虑太多.问题是那感觉固执的缠绕,却始终不给心灵以把握机会.
脚下越来越慢,直到停下脚步,陆中原颇为沮丧的摇着头睁开双眼.景物没有不同,只眼前多了个人影.清风冷月,身影若有若无,又能见其长发披散,古式长袍于寒风中飘飘欲飞,若有若无.与心灵无法把握一样,陆中原睁大双眼,却有无法聚焦之感,那人影似乎会随风而去.
先觉得玄妙,又想是不是有鬼,随即立即否定,月明风清中,毫无阴森之感.也想到是位高人,还想到近日被关注却无所见的奇怪感觉.可少年之心思见识没那般慎密,天姿虽佳却不如成人般胆量.面对全然无法把握的境况,陆中原感到害怕,加快步伐想快些回家……
且说那人影,正在前方,陆中原低头紧走几步,想从路边超过,却被迫放慢了脚步,因那人影还在前方.又移向另一边继续,这次睁大双眼,先看清眼前再加快脚步,可那人影还是挡在前方.就那般无迹可寻,像从来如此.陆中原强忍心惊惶又试了几次,结果……始终相同.
这乡间小路于两个成年人并行全无妨碍,拖拉机也可畅通无阻,可陆中原无论如何越不过阻挡,用轻功提纵术亦是不行,只没阻了他离家越来越近,胆气因而壮了几分的陆中原心里平静了些,知人影故意阻挡,一时福灵心至问了一句："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帮忙吗？"
只是随口一问,哪知立刻有清朗笑声响起,有温和话语传来:”孩子,我老人家很孤单,你不愿陪陪老头子吗？"
笑声,话语,让陆中原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宁和,他本性却不易动感情.听见笑语,赶紧恭恭敬敬回到："刚才有些害怕,您别见怪.前面就是我家了,您到哪儿去不急就到家坐坐."
"可是真心诚意？不怕老头子是坏人？"
玩笑中,陆中原心中越发愉悦宁和,对这面亦未见的陌生人产生一种莫名亲切感,一点惊惶早到九霄云外.随着离灯光越近,那人背影越清晰,无法捉摸的飘乎感渐渐消失.陆中原想了想说道："我感觉您是好人,令人人感到亲切……只要别像刚才那样."
“嗯,很好,很好……”
陆中原不知有什么好,无语中到了院门外,那人终于转过身来微笑着.一张白净脸庞,看不透多大年纪.似乎四十来岁,可陆中原感觉对方应是位长者,他也自称老头子……一双眼平平常常,不明亮不晦暗.颌下长须,一头长发,不整齐不杂乱.那古式长袍应是道士衣着,神采气质又不那么像道人.陆中原一时想不明白,只推开院门招呼一声父母,然后向客人伸手致意："您请。"
客人洒然一笑迈步而入.到了房前,陆中原又紧走几步推开房门喊一声："爹，妈，家里来客人了。"
听到儿子头声招呼,陆名川夫妻正忙活开饭.又因儿子第二声喊有些发呆.西部的冬季,不是真有事,极少在天黑后来客.
看着儿子恭恭敬敬让进一位陌生客人,道不道俗不俗的穿着打扮,端着几个饭碗的陆名川忘了接待.是闺秀出身的罗玉鹃反应快,忙放下菜肴问好,再招呼客人落座上茶.陆名川只是多年未与生人打交道,很快也反应过来.稍一打量客人,立感不凡.他没儿子的奇妙感知,但毕竟是少林弟子,见解不弱.为人又开朗爽直,当地人知他是习武之人,没有暴露身份之说.何况,感觉错也没甚大不了.所以,不急于询问客人来意,先自抱拳为礼报了家门："在下少林俗家弟子陆名川,不知贵客如何称呼？"
客人毫不客气的坐着回答道："不必多礼,本门不算武林门派,无需依了这些规矩.我乃昆仑沈天青,此专为令公子而来。"
几句话,直将陆名川惊个目瞪口呆,不知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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