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顺利在徐微的整个讲述过程中一言不发，非常专注地侧耳聆听，只是不断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

“看来你是一个聪明人，而且为了这次会面做足了功课”，半响，张顺利放下手里的咖啡杯，拿过徐微面前那张写满字的a4纸，粗粗看了一眼，便开始为徐微的讲述做总结：“但是你明显搞错了一件事----你向我提供线索，并不是向我提供一份受害者的分析报告，做这个报告的人，是我，不是你，而你需要做的，就是向我提供一切你知道的东西，无论你觉得有关或者无关，我只需要你客观地告诉我，不需要你帮我整理和加工。”

“换句话说，这张纸”，张顺利扬了扬手里的a4纸：“花了你很多心思，我也很感谢你这么想帮我们，但是，没有用，你今天告诉我的，一点用都没有。”

出人意料的，徐微并没有恼怒，或者沮丧，他竟然苦笑了一下。

“如果不是一坐下你就跟我提出了那样的要求，我几乎以为你就是一个自作聪明的傻逼，不过现在你这个样子”，张顺利挠了挠头，似乎在找一个合适的措辞：“我都开始欣赏你了，不过算我求你，不要把警察当成傻逼，成么？”

一瞬间，徐微的脸有点僵，这家伙，还真是……聪明，反应够快的。

事实上，徐微的合作计划是这样的：先提出合作的意愿，不出意外的话，张顺利会对这个要求嗤之以鼻，然后他就会像挤牙膏一样，一点一点向张顺利提供所谓的“线索”，重要的是，他与张顺利见面的机会需要足够多，这样他可以见一次提一次要求，时间一长，张顺利自己都会潜移默化地默许他成为一个编外的工作人员。

而为了得到足够多的机会与张顺利面对面，徐微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为张顺利提供一些“看似”颇值得调查的线索，哪怕这些线索都是出自徐微的想象。

而面对面的时候，张顺利不可能只进不出，徐微用包围式的技巧来对话，总能得到一些有用的内容，而徐微，却可以从张顺利对自己提供的所谓“线索”透露出来的评价，或者是追问细节的方向上看出警方的侦破方向和重点，然后在下一次多提出几条“看似”值得注意的不同线索来加以佐证和试探。

这样，徐微就可以让自己的思考，在警方的辛勤之下，结出成果，无论是对路还是不对路。

这是一个战棋类的心理游戏，所幸，徐微以为：制定游戏规则的一方是自己。

这样一来，第一次提供线索的过程就很重要了：徐微林林种种弄出这么多条来，最终的目的只是为了看看张顺利对哪些方面问得最深最细，事实上他说给张顺利听的所有内容，但凡含有主观看法的，都是经过精心设计的----精心到张顺利一旦揪住某一条多问几句，警方这两天的工作方向徐微就能猜测出来。

但现在，张顺利刚才说的那番话，让徐微知道：自己被看穿了，他很沮丧，警察都像张顺利那么聪明吗？

实际上，徐微高看张顺利了。

张顺利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聪明。

徐微的计划，对于一个热血沸腾、刚出警校门的菜鸟很可能有效，对于张顺利这个级数的老刑警，就不大够看的了，不过这并不妨碍张顺利认为徐微的表现已经媲美载在自己手里大多数的狡猾罪犯。

徐微也没少跟警察打交道----只不过是交警，跟刑警，尤其是颇有经验的重案刑警，徐微根本无从了解。这些刑警界的老手，见过的狡猾罪犯太多了，面对这些人，无论是审讯还是追捕，暴力都不是主力手段，心理战才是制服他们的超级绝杀。

无论是前辈口口相传，还是自己从工作中得到的经验教训，这些优秀刑警对多数人的心理把握水准之高，直逼专业的犯罪心理学家。

心理学家的系统知识可能很全面，能够就现象说道理，而且是一套一套的道理。

刑警老手则重于行动，善于从各种错综复杂的细节中把握罪犯的心理，并利用这种心理撕开突破口，布局反击。

徐微的所作所为，加上徐微的表情变化，让经验丰富的张顺利迅速对他下了判断----你小子是想从我这里套东西！如果不是徐微开门见山提出了自己的合作要求，这种做法很可能会让张顺利立刻将徐微列为第一顺位犯罪嫌疑人----虽说现在张顺利也没有在内心排除徐微的嫌疑。

徐微并不了解这一些，他正在为出师不利而沮丧，而且更担心失去了张顺利的信任后让自己的合作计划就此泡汤。

出乎意料的，张顺利露出了这个晚上的第二次笑容----这次是善意的成分居多了。

“难为你花了这么多功夫了，这样吧，我答应你，这个案子，我可以在某些方面，跟你有限度地交流一下”，张顺利将“有限度”这三个字说得比较重，然后又开始警告徐微：“不过，别让我再发现你忽悠我，否则……”。

好吧，这个结果已经出乎意料了，徐微半是满意半是失落地接受了这样一个局面。

无论徐微有没有嫌疑，张顺利都不介意跟他做些“有限度的交流”，这不仅仅是张顺利所谓的交流，既可以是纯粹的信息传递和探讨，也可以是有针对性的误导；更重要的原因是：张顺利不怕徐微玩出什么花样来，他有充分的实力可以将这个聪明却没有什么背景的家伙吃得死死的----就像今天晚上一样。

“那么，开始吧，你说，我听，然后我问，你再说”，张顺利不再浪费时间，相信经过了这番威逼利诱，徐微应该能给他带来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我们就从……你和受害者确定恋爱关系的前前后后说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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