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三思憨笑道:“习惯白梅那股从喉管呛到肺腑的猛劲,娇子劲太小吸着不过瘾也舍不得。”秦三思最终也没弄明白杜青炎给他的娇子特供多少钱一包,不过看那精美包装和基本无害的滤嘴设计也多少能估摸出个大致来,貌似白梅一千根也值不了娇子一根。
“我伯父不讨厌抽烟但讨厌在他书房抽烟,你到哪儿后能不抽最好,抽也注意地点。”杜青炎第一次主动带一个男人回家,哪怕是再三告诫自己秦三思只是前去为伯母看病的,但内心深处多少有股虚无缥缈但又挥之不去的心虚。
共城别墅占地十余亩,遥控大门早已打开,一辆电瓶观光车静候在门内。建筑前后有序错落有致,主楼三层全石木青砖碧瓦传统中国式,稍后花园中布有一栋非正统巴洛克式奔放充满世俗情趣的四十多米高尖塔,左右是几道建成洛可可式穹门装饰金黄的回廊。
“你家大约是全辉县最有特色的建筑!”秦三思下结论道。
杜青炎笑道:“等你有钱了弄个埃菲尔铁塔立刻就能把这里比下去。实话对你说,我伯父建这些西洋建筑的主要目的就是突出那栋青砖碧瓦三层中国石木楼房的气质,说白了它们都是陪衬。以前有些有身份的人到我家做客便傻傻夸赞什么巴洛克什么洛可可,于是我伯父便再没给过他们好脸色看。”
杜老二金盆洗手转而从商后一改满身慑人心魄的匪气变得温文儒雅,不似陈老爷子那股将要出尘的神仙风骨,倒似足了修成人形学得仁义理智满身儒风的野狼精怪。“不管你有多大野心也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杜老二找女婿一不认钱二不认权,只要有能耐就行,你有吗?”没有微笑没有点头,直挺站立在宽大门口的杜老二一句话彻底震撼秦三思。杜青炎仰起头看漫天灿烂阳光,对杜老二直白到恐怖的说话方式多少有些怨气但不能说,内心却焦急等待秦三思回答。
秦三思抬头,憨笑道:“从她描述的迹象看你夫人乃是陈年胃疾,药石效果不彰,建议每天早晚各服用一碗小米粥,配合萝卜咸菜不出两年必可痊愈!”秦三思吸一口气继续道:“除了治病我没什么能耐,十九岁前我连人情世故都懂,我爹说我一生陡然,不是坎坷也不是平庸,仅仅是小曲九绕的婉转,我爹没解释我也没追问。进门时她对我说不要当着你的面称赞前后左右这些西洋建筑,我建筑方面知识不多但好歹听我爹唠叨过,不是批评你而是事实,你既然将这些西洋建筑建起便是落了下乘,要真觉得中国建筑比西洋建筑好压根就不该弄出这些玩意儿!”
杜青炎微微侧目但多少明白一点秦三思现在的心态,只有些担心杜老二的反应。
“治病只是手艺算不上能耐,不过你今天说这些话多少有些意思。青炎进来,你滚吧,过了年便滚出河南!”杜青炎倔强的站着没动,泪花将要滴落时猛然想起秦三思说过的话,强忍着没滴下来,声音却已哽咽:“为什么,为什么……”二十年没有自由全被人安排的人生好不容易有了一丝自主又被山一般的伯父亲手折断,杜青炎满腹心疼辛酸,只余喃喃。
秦三思紧握着裤兜内的zippo,依旧憨笑,不是不屈辱不是不愤懑只是为了她眼中那滴忍着没落的泪水还有坚韧到三百年白果镇出的心性。秦三思低头看看还未踏足的白玉台阶,默默转身却并不再有车子接送,迈步走时身单影薄满是萧瑟落寞,微微佝偻的背却出奇挺直,那道原本全开的大门早关到只留一道侧身才能过的缝隙。秦三思蹲下用坚硬指甲轻轻划动地面,片刻后侧身出门大步离开。
姜庆飞一眼便看出昏暗路灯下满身尘土的秦三思心情低落,盛了碗米饭胡乱夹些菜进去端给秦三思,问道:“碰钉子了?”
秦三思张嘴自嘲道:“不算碰钉子,原本便是一场不该发生的擦肩,甚至连擦肩都算不上,我只是觉得这种又一村式的柳暗花明最终不过真正无路的山重水复,内心有些感慨。”
秦三思蹲在炉子边背对着洗脚屋大门大口往肚子里扒拉米饭,十多里路没有一次回头,更不可能看到那辆远远吊着的黑色奥迪a6,满身尘土是外表内里也早就空虚。填了一碗再是一碗,足足吃饱三碗后才抹了把嘴收起碗筷去洗,炉子对面王孬早跟满脸不可捉摸神色的姜庆飞陷入棋局厮杀。
元旦三天假期,王孬足足下了三天象棋,水平倒大有长进扬言等过年时彻底将姜庆飞踩到脚下,顺带唆使秦三思再去调戏一把美女班主任。秦三思自然不会无聊到专门跑到学校那等神圣场所去调戏一个黄花闺女,不过细想起来那个美女班主任跟早不知何处去的欣雨倒有五分神似!
杜青炎再没在辉县出现过,秦三思去过xh吧也去过那栋别墅外,一站便是一整天却再没见过那张鹅蛋脸庞。倒是元旦后没多久吴北冥又来了一次,恰逢秦三思骑着钱江150从新华书店回来,一本《大清帝国1985》被她轻轻翻动,纸张哗哗间便彻底流失了秦三思内心一切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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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历新年不可抑制到来,到处张灯结彩四海欢腾。王孬他妈已经跟别人谈妥,一年四万将洗脚屋租出。秦三思没有留恋,只静静跟王孬姜庆飞二人围着炉子吃几道秦三思烧的菜,一瓶最贱的红星二锅头轮流灌进两人肚中。秦三思一应书籍药材全被张黑驴弄到陈老爷子院中,前几天秦三思才知道陈老爷子的生辰是腊月二十七。
苏北吴家来了位三十多岁的公子哥,极其低调将陈老爷子火化后骨灰被张黑驴连夜送进山中掩埋,房子按照遗嘱留给了秦三思。秦三思见到陈老爷子骨灰盒时只简单磕了三个响头,没哭没悲恸,一切风轻云淡。面对陈老爷子视为一生遗憾的吴兵时秦三思只淡淡道:“那件东西我会取回来埋在陈老爷子坟前。”吴兵没半分表情道:“原先我以为张黑驴才是正主,他注定不能取回那件东西,至于你倒还有三分可能,我等你来取!”
火炉旁秦三思眯了眼,突然对王孬道:“‘执着万法为实有,今日为,明日果’任何事情过于执着便是着魔,终归不会有好的结果,王孬你以后行事多想想这句话。我爹管我叫三思,便是三思而后行,你以后更要如此。”
王孬也知道明日这洗脚屋便会彻底成为历史,一时间也呛出泪花。“秦三思你个龟儿子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走了还有我班主任那个巫婆管着保管出不了事,只你以后有空了来看看我……”
秦三思摸着王孬脑袋没再说话,第二瓶二锅头便在外面漫天烟花声声炮仗中见了底,这顿年夜饭也渐渐接近尾声。
秦三思四点多边起了床,轻巧打开卷帘门后便看到披了层厚雪蹲在门口的张黑驴。秦三思蹬上摩托载起张黑驴呼啸而去,二楼窗口中王孬那双圆大黑亮的眼睛再次抑制不住流下泪水,大约那个背影真如当初对美女班主任介绍那样:老师,这是我爸!
方山后小村,大狼洼一道山脊上两个人影跪倒在一座坟包前。“爹,您老的心愿我和黑驴给您完成了,陈老爷子已入土您老该放心了。三年多被陈老爷子管的太严,没能挣钱给黑驴娶房能干的媳妇更没能给您生个孙子,您老不怪我吧?爹,你说我娘生下我就出家为尼,我寻遍千山万水也会将她找到,还您一个交待。我和黑驴就要走了,不混出个人样注定回不来,今后便没人隔三差五来陪您说话给您扫坟,您保重!”
秦三思站起身,喝道:“你走正路还是跑偏锋?”
张黑驴憨痴,傻笑道:“跟着哥!”
秦三思不想让他爹看笑话,起步走出老远后才对身后紧跟着的张黑驴道:“屁!你跟着我有个球用,你打架比我狠,境界比我高,就连为人处事也比我强一万倍你凭啥跟着我受罪?”说完后狠狠吸一口白梅。“就这么定了,你明天去广州找陈骓,他怎么安排你你怎么受。”张黑驴出奇没有反对,只傻笑点头,半晌才道:“我想去天龙禅寺看看狗子法师和那头黑驴!”
秦三思点头,看了看自家老宅道:“陈老爷子哪儿的钱一共四千你全拿了,我哪里还有三千多够我用,明天不用再找我,直接往广州走!”
拂晓时秦三思回到洗脚屋,停好摩托环视一眼空荡荡洗脚屋很有默契和早蹲在炉子边背着个王孬淘汰的破旧书包的姜庆飞对视一眼,径直出门‘哗’拉上那道卷帘门,踏步风雪中……
共城别墅。
“老爷,小姐电话,从伦敦打来的。”老佣人李妈满面兴奋。杜老二接过听筒便听见杜青炎久违的声音:“我想到我爸妈坟前上柱香磕个头。”
生猛如杜老二闻见这细细淡淡满腔委屈的声音也红了眼,却断然道:“一切我都会做,你只在伦敦好好的就行。”
杜青炎沉默,许久问道:“他在大门前写了什么?”
杜老二瞥一眼一块刻着十个字被整块起出摆在布满景德镇瓷器、商周青铜器、非洲象牙雕刻的博物架上那块水泥板,轻轻挂断电话。
先秦古篆,三字一行,大小不一淡淡痕迹写着:我志在乾坤,垂辉映千春!整体看来如龙似虎、气势磅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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