瓜州贤城。
曾经的楚州十三万精锐,现在的齐州军第二兵团和他们的主帅阮冲便驻扎在这座城池之中。
西凉人攻入瓜州将贤城作为他们的粮草集结地后,便将城内所有的百姓都赶走了。此时西凉人已退,瓜州也已恢复和平,在阮冲带军进驻的同时,贤城也入住了新老居民二十多万,俨然已是一座中型城市。而在这贤城之中,理所当然的最高行政官和指挥官便是阮冲了,虽然齐州方面已是有指派几名当地的齐州文人担任文政官员,但实际上操控着贤城及附近十数镇县的皆是这拥兵十三万的阮大将军。
今日,贤城内仅有的两条大街被人们挤得满满的,街道两旁皆是身穿盔甲的士兵在维持着秩序,将围观的百姓挡在了路旁,而在盔甲士兵的里面,是整齐的两列枪骑兵,直从贤城的将军府绵延到了东城门外。
正午时分,从东面远远地驶来了一队车队,看那卷起的尘土,约有大概十辆马车、百匹马左右。
阮冲和自己手下的十几名将领,会同贤城的一众大小文官站在了东城门口向远处张望。
是什么人居然能让这贤城之主阮冲亲自出来迎接?
车队慢慢走近了,在十三辆马车的两旁,是几十骑身穿深黑色铠甲,手握八尺长枪,腰别三尺长刀,一脸冷酷表情的骑兵,一眼看去,便知这几十人皆是训练有素身手不凡的骑士。那十三辆马车中,有五辆是豪华的四马载人车,而其他八辆则是普通的运货马车。从车轮陷进土里的深度可知,运货马车上那几个贴着封条的漆黑大箱子里装的东西一定不轻,十有八九是些贵重金属。
车队在大开的成门前停住了,先是从最前头的那辆马车中走下了两名穿着鳞甲的武士,紧接一名身穿灰色儒袍书生模样的中年人便在那两名武士的搀扶下跳下了马车,阮冲等人见状忙一脸带笑地大步迎了上去。
“专使大人一路辛苦了!”阮冲隔着十几步远便大笑着对那中年儒生说道。
那中年儒生看了看城门内那迎接自己的两列骑兵和众多百姓,也一脸的微笑,道:“下官只是王府参事,将军不必如此多礼。”
阮冲笑了笑,道:“专使是王爷身边的亲信,今后还得靠专使在王爷面前多替小将及这贤城的十三万兄弟美言几句啊。”阮冲的这句话倒不完全是恭维,作为从楚王那判过来的将领,虽然在这之前并未同齐州军交过手,与齐州、瓜州的将领们也谈不上什么冤仇,但毕竟是背叛旧主新来乍到,心下难免会担心受到李琅和他其他属下的猜忌与排挤。
中年儒生则笑眯眯地看着阮冲,一脸亲切的笑容,若是初次见面或是认识不深的话,很容易便被他斯文的外表和春风般的笑容给蒙骗了。就像阮冲,现在他就对这个齐州来的特使充满了好感,刚刚等待时的一点担忧也一扫而空了。
“呵呵,下官不过是会写那么两个字,肚子里有丁点墨水,承蒙王爷看得起,在王府中混个饭吃罢了。哪像将军可是当初楚州的第一名将啊,王爷每每谈起将军时,都是赞不绝口呢。”
阮冲闻言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笑了笑道:“专使谦虚了。”
“下官复姓建柏,单名一个弘字,将军只需叫下官弘便可。”原来这齐州来的专使便是齐王李琅身边新近出现的大红人,担任王府首席参事及军事学堂总教官的建柏弘。
“原来是建柏先生,那以俘换银的计策便是先生想出的吧,小将对先生是仰慕久矣啊。”阮冲一脸的喜色,两眼放光地看着建柏弘说道。这建柏弘是齐王李琅现在身边的亲信,阮冲已是从自己的手下那得知的。经过一番打探,他也查出了那以十余万西夏俘虏逼西夏人出金银来赎的计谋便出自这个看似文弱秀才一般的教书先生之手,当下将建柏弘同侯三浪及欧家三兄妹划为最应拉拢的人之列,没想到,今日竟就是建柏弘亲自来贤城。阮冲不禁已是暗暗决定,定要趁他在贤城之际,好好地拉拢一番,多给些好处,争取让他成为自己今后在齐州城的内应。
建柏弘道:“将军为了瓜州、楚州的百姓,能够弃暗投明,归入王爷帐下,实在是瓜、齐二州军民的福气,也是王爷的福气啊。此番下官特地前来贤城便是奉了王爷之命,为王爷授勋的。”建柏弘口中的王爷,阮冲自是明白指的是齐王而非楚王,仔细的琢磨了这一番后,阮冲明白了建柏弘此行定是齐王为了安抚自己而安排的。
建柏弘暗暗观察着阮冲的反应,忽然满脸肃容道:“长临伯阮冲接命!”
阮冲愣了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待听得建柏弘直呼自己的封号时,才会意过来,忙抱双拳单膝跪于地上,他身后的将领、官员和士兵们也纷纷跟着他跪倒于地。其情形场面,便如天朝的宦臣在宣读圣旨一般。虽然李琅只为一方藩王,并非是皇上,按理说并没有发圣旨的权利,便是要任命三品以上官员,也得上报朝廷,之前李琅封阮冲为长临伯便已算是大大的越权了。但现今天朝的状况,这些各州的王爷们,却实际才是当地的土皇帝,远在京城的五鳞帝是天高皇帝远,手太短够不着他们,便是够得着也不够力气来扳动他们,所以使得他们在当地掌握了所有官员、百姓、将领、士兵的奖罚甚至是生杀大权。也就使得各王爷们在传达自己的任命或旨意时,在地方便如圣旨到一般,阮冲原本就是楚州的一方藩王李顺的手下大将,这些规矩和道理,自是明白。
建柏弘瞥了跪在地上的阮冲和他身后的众人一眼,清了清喉咙,从宽大的儒袍衣袖中取出一黄色稠布,朗声道:“传齐王殿下旨意,任命长临伯阮冲为鹰扬大将军、瓜州副都统,总领齐州军第二兵团和瓜州西北七城八十六县兵马,加封为平西公,世代相袭。”让阮冲当鹰扬大将军、瓜州兵马副都统的主意也是建柏弘出的,因为那第二兵团十三万军队本就是阮冲的部下,便是没有这些职务和封号,这些部队也还是他的,而瓜州西北七城八十六县的那些瓜州民兵和齐州第一兵团的部分士兵虽然表面上是归他管辖、节制,但实际上遇到事情的时候,这些兵马还是只会听齐州方面的指挥,这个大将军和都统的职位只不过是将他自己的东西拿来做礼物再送给他而已。至于那平西公的爵位,就更加的是一个空号了。此番用意便是要让阮冲放松警惕,好让他自己陷入到之后给他安排的陷阱中去,也可麻痹他的那些心腹部下,让他们产生齐王对阮冲很信任也很器重的错觉。
阮冲听得建柏弘宣读完任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之前他还一直在担心自己会否会受到齐王李琅的冷落,没想到这么快他就在封自己为长临伯后又加封到了平西公,且给了他鹰扬将军和瓜州副都统这么重量级的职位,不禁连连表达自己对李琅的感谢和忠心,就差没痛哭流涕高呼万岁了。面对着这突如其来的加封和任命,阮冲根本没想到这会是齐州方面对他实施的阴谋中的铺垫。
建柏弘扶起跪在地上的阮冲,一脸微笑地道:“现在下官该叫将军为平西公了。”
“建柏兄这就太见外了,你我一见如故,不如便以朋友兄弟相称如何?”现在一脸喜气的阮冲已是开始想着如何拉拢建柏弘了。在楚州时,阮冲身为楚州第一名将,自恃军功卓越,带兵打仗的能力于楚州之内无人可及,甚至连楚王李顺也处处都让着他,所以他并不屑于去同那些李顺身边的谋士、亲信接触,也不曾刻意去讨好他们,甚至是有些鄙视他们,认为这些人不过是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而已。但当周氏的事发生后,阮冲悲痛过后不禁开始反省,若是自己在长临有些李顺身旁的内应的话,这件事情是否就能避免呢,或许最后同李顺的翻脸仍是避免不了,但周氏却有被救下的可能。所以,当他判楚投齐后,便开始让人打听李琅身边的亲信之人都有哪些,而那些人的性格、嗜好又都是什么,时刻想着该如何同那些李琅眼前的红人、心腹搞好关系。
建柏弘见阮冲对自己如此热情,不禁暗想“若是你知道你那宝贝老婆便是我设计让李顺强暴的话,不知会否立刻就把我生吞了?”,表面上却依旧是满脸亲切的微笑,道:“阮兄。”
阮冲听得建柏弘这一叫,高兴地搂着他的肩膀,介绍起自己身后那些将领和贤城的官员来。
建柏弘同那些官员一一见过面,打过招呼后,便指着自己身后那八辆载着黑色大箱子的马车,刻意放大了声音道:“这是王爷对阮兄和第二军团将士的封赏,请阮兄带人接收入城吧。”
阮冲和那些将领们皆是明眼人,一见那些马车上的黑箱和车轮陷土深度,便猜到了里面装的大概是何物,俱是露出了欣喜之色。
所有人的表情建柏弘皆收入于眼底,他脸上的神态虽然没变,但嘴角却是微微上勾,露出了一丝和刚刚完全不同的笑意,若是李琅在此的话,当会知道,这是他阴谋得逞后的招牌奸笑。这几车的金银与其说是收买阮冲和第二军团将士的人心,倒不如说是收买第二军团将士的人心,挑拨阮冲和他手下的关系。一来建柏弘明白地说了这些金银是李琅赏的,那些将士们拿了银子,自然会记得这句话而对李琅心存些须感激的;二来建柏弘刚刚说的是对阮冲和第二军团将士的封赏,却没说阮冲当得多少,而那些军团将士可得多少,所以阮冲自己究竟该拿多少,恐怕是要让他好好考虑上许多了,若是拿多难免会引起军团将士暗地里的不满,拿少的话究竟该拿多少合适也不好掌握,干脆不拿,军团的将士亦只会觉得自己拿的是齐王分发的赏银,未必便会感激他们主帅阮冲的大方。
阮冲当然不会知道建柏弘此时的这番心思,命人接收好那些大箱子后,便执着建柏弘的手大步地向贤城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跟他拉着家常,问长问短,便如一个慈祥的老者一般,而实际上,阮冲只比建柏弘大了一岁而已。
“建柏兄和众位将军,我已经命人准备好了接风的宴席,行李和物品可让我的那些下人先带去房间安放,各位便直接同我入席吧。”到了将军府门外,阮冲对建柏弘和他身后那百名黑狼军新建亲兵营“狼牙军”的将士说道。
“那便麻烦阮兄了。”建柏弘微笑着对阮冲说完后又在身旁的那亲兵队长耳边轻声道:“你去准备一下。”这一声他并没有刻意地避着阮冲,所以阮冲也是一字不漏地听了进去,但却也不以为异。那名年轻的队长点了点头后便面无表情地转身带着两名士兵向一直跟着他们身后的那三辆马车走去。
阮冲从刚刚城门外便注意到这几辆豪华马车了,看那马车轮子在城门外的硬土地上陷下的深度,他就知道那些车上都是有人的,但直到他同建柏弘携手进城,车上的人都没有下来过。虽然非常好奇,但建柏弘既然不主动介绍,阮冲也就不好多问,因为他认为这车内之人可能是不好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建柏弘才没有在城门外将那些人请下来介绍予他。不过既然这些马车跟进了城来,那么建柏弘便早晚都会让他知道车内为何人的。
“阮兄,请。”建柏弘的一句话登时将阮冲的视线从那几辆马车上拉了回来。
“呵呵,建柏兄请。”随着阮冲和建柏弘进入了将军府,其他贤、齐两方的人也都跟了进去,府外那些密密麻麻围观的百姓也都开始议论起这齐州来的专使和那些威风凛凛的黑甲骑兵来。
宴席刚一开始,贤城的那些文官和武将们便开始轮番向建柏弘敬酒,而建柏弘亦是来者不拒,不过看似弱不禁风毫无武力的他,酒量却也腻地惊人,二十几杯酒下肚后才仅脸上微微泛红而已。
建柏弘一边和坐在身旁的阮冲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边暗暗观察着那些第二兵团的高级将领们,根据他们在宴席上的表现,开始揣测他们的性格和特点。刚刚看到这虽然不大却装饰得很精致的将军府,建柏弘便已心中大定。看来这阮冲还并没到丝毫不贪享乐,能和下属同甘共苦的境地,如此一来,自己的计划成功的把握已是多了许多。
这时,那名狼牙军队长大步流星地跨进了大厅,绕过正在互相谈笑敬酒的众人,到建柏弘身边,低头轻声说了些什么。
建柏弘听完那队长的话后,点了点头,回身对阮冲道:“阮兄,这次王爷命我来贤城为你颁加封命,特地让我带上了一队王府的女乐来对你受封平西公表示祝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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