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她面色苍白，呼吸紊乱，娇小身体突然脱力般软倒。我急忙伸手接住，被惯性带向地面，只好顺势跪坐。并没有注意到，这样少女就以暧昧姿态躺在了自己怀中。
◇
在鬼群的包围中，两仪式将天宇映入视界，然后抬手一刀插入了这片空间的死点，将虚空杀掉。
崩溃在无声无息间完成。最后破碎的，是东方那巨大的圆月。本是遥不可触的天体，此刻却好像琉璃天窗上的水印画面般，先是现出蛛丝似的裂纹，然后花火一样迸碎，化作漫天光雨，将整个东方沐浴在这片碎月之雨中。
世界变了样子，山林月夜如一页画册般被翻了过去。
两仪式与橙子此刻正站在老工业区的巨大废弃广场里，四周遍布黑漆漆的老旧办公大楼，在夜幕中看不到一豆灯光。西天的一弯残月，将巫条大厦长长浅浅的暗影投射在脚下。
两仪式不禁缓缓松了一口气。刚才一直缠绕着自己的不适感消失了，很明显这才是正常的世界。不，这个说法也不对，或者该说这才是现实的世界所应该呈现的样子――当然周围隐在黑暗中的鬼群，和东方的银色巨树，以及树上的光龙和光龙下的傀儡师除外。
――不和谐的东西，杀掉就好了。两仪式这样想着，侧过身体与橙子背靠背站立，握紧手中短刀。橙子却没有动作，她自从式杀掉那虚空之后，就一直把目光定格在对面傀儡师的脸上。距离太远了，看不真切那张脸上的表情。
但当巨大的圆月在最后破碎时，沐浴在银色光雨中的傀儡师竟然缓缓闭上了眼睛，接着向后翻倒。同时光龙暴碎，巨树暗淡消散。黑压压的鬼群停住了脚步，如遍地密集的墓碑。傀儡师石块一样的坠落着，在距离地面两米左右才突然回复意识，身体一弓一伸，弯腰曲膝稳稳落地。
对手怎么会摔下去？从大约六层楼高的地方就那样自由落体的摔下来，即便是魔术师也要摔坏些什么部位吧？两仪式呆呆的，不自禁在心头浮出这样的假定。她转眼望向橙子，橙子回报以怪异目光。
“他摔不死的。”好像知道式在想什么，橙子开口解说，“他和我一样是人偶身体，再高十倍也摔不死。我只是奇怪他为什么会摔下来……”
式无语。
这时摔落地面的傀儡师缓缓直起腰身，姿态竟然无比随意洒脱。
然后他再次对橙子躬身为礼。
“呦，橙子，好久不见！”
“嗯？你这是怎么了，伍德？”橙子不解询问。
“现在的我，橙子还是叫空花吧。真是好多年没出来了呢。你们也不用这么戒备我，这一次我已战败，不必再打下去。”
说完，空花随意挥手，收回了意之悬丝，鬼群的变形也随之崩坏，慢慢回复成梦游的人类样子。同时他又将白色灵线凝成千百，如引来时一样，引导众人缓缓离开。
“给我等一等，死和尚，你说不打就不打了么？想走可以，但留下首级。”两仪式横短刀拦住了傀儡师的脚步。
“等一下，式。你好像不大对劲儿呢，明明结界被破坏了，杀心还在沸腾么？”橙子拉住式，不放心问。
“我怎么知道……我认为我们该快些解决了他，然后找干也去。橙子，我们耽误太多时间了。”式怒目看着魔术师。
“嗯，我知道，我知道了。不用担心，我已经让鲜花去接干也了。现在先让我问问他停手的原因。”橙子把脸转向傀儡师，“能给我个解释吗，我的老友？”
“当然可以。本来我们的计划是完美的被执行着，只是后来伍德被强行催眠陷入沉睡。枉他如此认真，竟然连我佛力所化的护法天龙和心像菩提都具现出来，以为这样就可以在意念分化万千的同时，保持本心坚牢，明镜止水，却没想到巫条家的小女孩儿把如此特异的力量反用在他身上。”
“你说伍德，那你又是谁？”
“伍德是我的心魔所具现，一念之执，逆佛为魔。而我也可以说成是他的佛性所具现，妄求佛渡苍生，慈沐万民。哎，为佛为魔一念间。说白了，也正如那个叫做式的小女孩子所说，都是偏执狂而已。不过通常都是他的人格在主导身体。现在他睡了，我醒了，就是这样。”
傀儡师仿佛说着和自己无关的事一样，侃侃而谈。
“你这和尚还真不是一般的变态，选了两条都是死胡同的道路。”两仪式的话脱口而出，但杀意却已消散。
“咳咳……式，不能这样说话的。空花不是和你很像吗？都是多重人格的拥有者。只不过你的是血族传承下来，而他的是自己弄的。”橙子无奈劝止，不过口气带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哦，和我很像吗？难怪总有杀掉的欲望呢。偏执的和尚，下次我们再见面之日，就是互相杀伐之时。希望不要让我失望。”两仪式绚烂的眼眸，扫向傀儡师的颈项，那里，是他的死点位置。
“说的不错，我就是个偏执狂罢了。你们可以选择现在搏杀我，或是让我离开，怎样都好。因为下次见面时我也不能保证自己是谁。伍德沉睡过去后好像遇到了麻烦，所以这具身体就暂时由我支配。不过如果你觉得杀起来有乐趣，我可以随时奉陪。突然想起有很多要做的事情呢。那么橙子，两仪式，不拦我的话就再见了，我们后会有期。”
光头的傀儡师说完，居然就那样转身便走。
大袖飘飘，恍如踏歌而去。
――真还有这样跳脱飞扬的人呢……下次见面时，说不定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吧。
两仪式看着那背影，似乎忘记了自己刚刚差一点儿被其杀死的事实，未加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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