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衣拉紧了披风,如今真是越发的冷了,尤其是这一早一晚,竟有冬天的感觉。通幽园里的树叶已经开始落了,只那几棵竹子仍然绿着,挣扎起苍老的面容想要扛过这个冬季。她坐在水边的凉亭里,四处都透着风,虽然觉得脸上被风吹得凉凉的,却仍是静静看着眼前这景色。萧条的秋景,其实别有一般情趣的。
此时正是晚上,池里的鱼也是静静的,偶尔有一两个惊出几滴水声,更是增添了这里的幽静。
夜风吹来,白色的衣袂飘扬,使人不禁想起她舞台上的身姿,美得一塌糊涂。
赵佑端走过来,见着这般美景也是一顿。虽然铙歌和她长相身材均是相似,却总也不及她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娇滴滴的似是雨后尚带着水滴的初开的花儿,能令每个见到的男人为之动容。
“妹妹不嫌这里凉吗?”他凑过来,“妹妹这般娇弱的身子骨可是经不住这冷风吹的啊。”
“还没到冬天,这点冷还是受得住的,哪儿就成了弱不禁风了?”云衣也不见礼,仍是坐着观赏底下的池塘。天黑着,它也是带着青色。
“也对哦,我怎么忘了呢?”赵佑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妹妹可是天舞坊的招牌,每日里勤于练舞,怎么也不可能有一副坏身体啊。不过这外人可就不知道了,恐怕都被你这娇滴滴的模样给迷住了吧。听说那吕不韦还出高价把妹妹你买回去呢。”
“哥哥这消息可真是够不灵通的,这事早过去很久了。”
赵佑端一脸的好奇,活脱脱的八卦男形象,“那妹妹你到底答应了没啊?”
“自然是答应了。”云衣看了他一眼,微微有些得意,“只是后来又反悔了。”
“那是自然反悔了,不然我还能在这里见到妹妹你吗?不过说真的,那吕不韦就这样放过你了?”
云衣端起杯子啜了口茶,“哥哥对这件事这么好奇吗?”
“自然好奇了,一个是自家妹妹,一个是邯郸首富,做哥哥的自然也要关心些了。只是那吕不韦巨贾,多少人家求都求不来的,妹妹怎么就放弃了呢?”他摇摇头,表示惋惜。
云衣却看也不看他,“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何必来问我呢?”
赵佑端注意到她已经把“哥哥”二字省了,眼中闪过一丝精光,却仍是满脸堆笑道:“妹妹这是哪里话,我整日忙着铺子里的事,怎么打听的来这些事。”
“既然你并不知道,那就算了吧,陈芝麻烂谷子的了,何必重提呢?”看了看天色已经暗了,便起身要离开了。
“既然妹妹也知道是陈芝麻烂谷子,何必要继续呢?”赵佑端掩了脸上的笑容,冷声道。
“你管的太宽了。”云衣淡淡道,不再理他,快步回去了。
赵佑端也没有再看她,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天上青色的云朵发呆。
这时,外面一阵乱哄哄的叫嚷声,一个小厮赶忙跑了过来,“公子,赢公子来了。”
他却仿佛早知道他会来一样,只应了一声,吩咐把他带到自己的书房去。那小厮正要转身,却又唤住他,“老爷去蓟城也有几日了吧?”
“整整十天了。”
十天了。他又呆了一会儿,起身走出园子。
嬴异人在书房已等得急了,刚才正和末桑说着话,就有丫鬟急匆匆地跑过去,也不看屋子里还有客人,便叫着:“公子,夫人不见了。”他只觉头翁的一声,喝道:“你说什么?夫人怎么会不见了?”
那丫鬟吓得忙跪下道:“奴婢也不知道,刚才去给夫人送东西,却看见宁如挑着灯笼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奴婢还以为她是逗奴婢开心,谁知过去推她却仍是死死地站着,奴婢这才觉出不好,进去见屋里的灯也暗着,夫人已不见了踪影。”
嬴异人身体一晃,险些摔到地上。旁边末桑早已起身站了过来,忙扶住他,“赵姑娘看来乖巧的一个人又能跑到哪里去呢?一定是在园子里玩,丫鬟没有看到,赢公子不必着急,派人好生找找。”
谁知全府的人一起找,把院子都翻过来了,只是没了她的踪迹。
“大概是她恢复了记忆自己离开了吧。”嬴异人已没了初时的震惊,自从决定要把记忆还给她,就已经知道会有这一天了。
末桑看了那站着不动的丫鬟,“赢公子不要太早下结论,这丫头是被人点了穴的,倘若给她解开,兴许能知道赵姑娘的下落。”
嬴异人这才想到这个丫鬟,围着她转了几圈,也是毫无办法,只好把自己的那些宾客召集了来,一群人说来说去,会武之人顶多也就知道些外家功夫,对这解穴有个一知半解也是束手无策。嬴异人虽然着急,但也知道分寸,也不好对他们说什么,只在心里暗骂:“一群废物。”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结交些江湖异士。
“赢公子,在下有位朋友武功颇深,不知能不能帮上这个忙。”末桑见到如此,心里也是万分着急,本来也想旁观的他却也不能干等着了。
“哦?”嬴异人大喜,“那就麻烦末公子了,不知这位朋友家住哪里,在下好派人去请。”
末桑淡淡一笑,“不必了,我的这位家人去就好了。”于是吩咐之嗣去请蒙骜过来,并且速去速回。
当下一群人就这样干等着,那些宾客没有嬴异人发话却也不便离去,况且对这穴道之法也是颇为好奇,只好点了灯笼等着看那位奇人究竟是什么样子。
嬴异人却时不时的打量末桑几眼,见他时刻都淡淡的笑着,心里却生出戒备,只觉这个人并不简单。见他虽然随意站着,却仍是满身散发着不凡的气质,心下很是疑惑,此人真的只是个手艺人吗?
等到终于让这丫头动弹了,嬴异人从她口里知道是一个称她为铙歌的男子带走了她,心里便是疑惑,在这里谁还知道她是叫做铙歌呢?转身看看蒙骜,他却正和末桑在一旁说着话。见到他们看似十分熟悉的样子,他更是疑窦大开,当日吕不韦和蒙骜定下计策,在林中建几间屋子引铙歌入彀,知道她在此的人便只有这样几位罢了,如今来了位末桑却知道铙歌便是当日的赵佑芷,怎能不令他怀疑?
但吕不韦毕竟是要靠自己获取他需要的政治地位的,这件事自然不是他做的,那么会是谁呢?他抬头看了看暗黑的天空,脑子里浮现出一个身影。
那次在店里买铙歌制作的那件镯子,这个人便横插一杠,自己本就没有多少银两,那一千五百两也几乎是他的全部家底了,怎么比得上人家早有准备呢呢,那镯子自然也就是价高者得。后来经过调查才知道那人竟然便是赵家公子。想到这里,他压下急切的心情,同众人告辞,待街上安静下来便悄悄带着人到赵家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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