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时，陶伟勾着我的肩膀说：“你小子也算是有血腥的，我看得起的没几个，你就是其中一个，要是上学不方便，打个电话给我，我让司机开车送你。”

“你小子以前猪头猪脑的，现在猪油都渗到外面了，看你油光满面的。这么多年还记得我，也算狗（够）朋友，狗（苟）富贵都不相忘，难得啊。”

陶伟听得乐和，亲自开车把我送到了学校，使我免去了转车之苦。

开学的第一件大事，就是我们换了一个新主任。过年的时候，老主任家门口的窨井盖被人偷走了，主任一天晚上喝了酒回家掉在窨井里面，断了两条肋骨。陈海洋是重点怀疑目标，但校方拿不出任何证据，他的人气一路飙升，走起路来也摆出大哥的模样。

同学们欢天喜地地迎来了新主任。这位新主任果然不负众望，头发花白，没有脾气，唯一的杀手锏就是唐僧似的语重心长。

山里没老虎猴子称大王。陈海洋在班里拉帮结派收小弟自己做起了大哥，顿时班里山头林立，乌烟瘴气。其实参加高复的只有两种人：一种是想读书的穷人，另外一种是不想读书的穷人。而后者占多数，迫于家里的压力而破罐子破摔。有钱人考不上大学可以花钱上民办，所以想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上民办是最佳选择。冯雷成了陈海洋无聊时寻开心的工具，除了帮他洗衣服做作业，每个月来还要拿出几十块钱孝敬他，这就是传说中的保护费。虽然陈海洋视我行我素的周杰为眼中钉，但由于周杰四肢发达头脑简单，陈海洋也奈何不了他。

陈海洋几个人每天下去自习课都翻围墙到对面的卫校打篮球，主任看了只是摇摇头，校长为了控制自己的血压，视而不见。男女同学经常自行调换座位，魏何坐到了周杰旁边，两人甜言蜜语，周杰坐怀不乱。

我坐在座位上像一棵蔫了的青菜，直不起腰。我开始拼命的想念宋兹。一种绝望的情绪充斥了我的内心，我时常动不动就卡断手里写得圆珠笔，以此来遏制自己内心的狂潮，为此我一天要跑好几躺学校的小卖部，小卖部的老奶奶一看见我就欣喜若狂地搬出一桶圆珠笔。我的失眠症越来越严重，直到有一天我再也没有力气掐断手里的圆珠笔，老奶奶为此绝望，竟然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

晚上躺在床上，午夜的电台又准时响起。一段莎拉布莱曼的《月光女神》缓缓飘入耳际。

“零点，黑夜与白昼在此交替；零点，梦幻与现实在此同行；零点，失落与希望在此交肩；零点，爱情与阴谋在此相见；零点，性与爱在此撞击。收音机前的听众朋友们，大家晚上好，我是露露。”

冯雷躲在被子里面竖着耳朵听着。

“你他妈的声音大一点，我听不到了。”陈海洋对周杰喊到。

“吵什么吵，要听自己买一个去，把主任吵醒了谁都没得听。”

“你还怕他，你也够傻逼的，看他那样子，半只脚都进棺材了，和我陈海洋除非是活腻了。你知道以前那个主任是怎么回事吗？我告诉你，就是我陈海洋干的，我说你他妈的把声音调大点！”

周杰索性把收音机关了。陈海洋按耐不住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掀开周杰的被子。周杰嗖地从床上弹起来。手臂一挥正中陈海洋下巴。两人扭打在一起，几秒钟功夫，陈海洋就败下阵来，夺门而出。不一会儿，黑暗中一群穿着内衣裤的学生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陈海洋，月光下可以辨认出胸口粘着一片鼻血。

“给我砸他妈的。”陈海洋对旁边的一个学生下达命令。

旁边的学生抡圆了手臂一扔，周杰下意识地用胳膊一挡，一只拖鞋弹我床上。

“我他妈的叫你用砖头，拖鞋能打人吗？”

“我爸就是用拖鞋打我的。”

“我操你爸。”

旁边几个学生举着砖头作跃跃欲试状，箭在弦上却无人敢发。陈海洋从一人手中抢过砖头，对周杰说：“你小子有种再动我一下！”

我把拖鞋扔下床，那个男生把拖鞋拣起来重新穿到脚上，闪到一边。我走到陈海洋边上，握住他手中的砖头，他死抓不放。

“你小子别管闲事！”

我靠在陈海洋耳边说：“你敢砸吗？你要是真敢，我绝不拦你，要是不敢就给我。”

陈海洋手软了下来，我把砖头拿过来，丢出窗户。

“看什么看，都给我回去睡觉，一群没用的东西！”

陈海洋擦着鼻血，喝散了手下。从此之后，陈海洋定期流鼻血，就像月经来潮一样。陈海洋越发没有人性，对冯雷的压迫日益深重，一没钱用就到冯雷口袋里掏。

周杰可能是怕陈海洋报复，每次放假前两三天就消失了。有一天，周杰对我说：“我不是怕他，像他这样的十个我也不怕，只是不想找麻烦。主任家门口的那个窨井盖是我偷的，我那天上网，刚好没钱了，一脚踩在那个窨井盖上，发现是活动的，就掰起来拿到边上的废品收购站换了二十块钱，没想到主任掉进去了。陈海洋说是他干的，我就看不惯这样狐假虎威的，不打他难解我心头之恨。”

不久之后，老主任顺利出院，有人传闻他要复出江湖。但传闻毕竟只是传闻，那是有人在缅怀老主任的暴政。新主任的无为而治无异于祸国殃民。我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打算搬到学校外面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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