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回

正说着，绿孩儿端着一盆水进来了，放在桌上，道：“哥哥辛苦了，快洗脸吧。”沉香站起身正要洗，却停下手，看了看她，一琢磨，爹外出一回来，娘都是这么给他端水的；我若是洗了脸，岂不是让我认了这个媳妇？于是道：“娘，饭做好了么？我该去叫徒儿们回来了。”也不等三圣母发话，跨步就出去了。

绿孩儿一脸疑色带着点委屈看着三圣母；三圣母想，果然不出所料，这小子还不喜欢我认女儿。她拉着绿孩儿的手，道：“走，伴香，我们煮饭去。”

沉香走到水井边坐在大榕树下，心想，娘这回是怎么了？也不和我商量下，就私下帮我物色了媳妇？再说，她还是个妖精――沉香并不太介意妖精不妖精――当年，娘是仙，爹是人，因为钟情相爱而结了婚――只是，两老是相爱而婚的――他们又怎么不先问问我喜不喜欢呢？而且，若结婚生子，便大大消耗法力，若天廷知道了，也保不住会不会来报复，今后能不能过安生日子也难说哩。爹娘是怎么想的？

望着家中的炊烟渐渐地淡了下去，沉香吹了个手哨，那些徒儿们便从各处跑回来了。吃饭时，沉香才发觉家中还有一个小妖――羊牯子。沉香看了看他，也不作声，草草地扒了两碗饭，回房歇息去了。

第二天一早，沉香又要带徒儿们出门，却被三圣母拦住了：“你们不刚刚大练回来么？也不让孩子们休息一两日？”沉香：“多休息一两日，他们的爹娘就多受一两日的苦。”三圣母：“那……那就让他们自己先出去练吧。爹娘还有些事和你说。”沉香：“有什么等我回来再说吧。”三圣母：“你这是中了什么邪？回来后就古古怪怪的？”沉香：“我中邪，不是娘也中了邪吧？也没觉得你这么古怪过！”

三圣母：“就算娘中了邪吧，你也不想法子给我驱驱邪？就急着往外跑？”沉香无奈地笑了笑，一挥手对徒儿们道：“今日，你们去玩吧。”众徒儿“哄”地一声欢叫着跑了出去。沉香随娘来到厅堂坐下，爹早已坐在这。接着，三圣母几声：“伴香――伴香”，绿孩儿从厨房急走过来，又是羞答答地进了厅堂，站在三圣母旁边。沉香低着头，眼角也不瞥她一下。

三圣母与刘玺互使个眼色，三圣母道：“沉香，今日……一家人在这，有件事想与你商量一下……这闺女昨天刚来咱家……”沉香打断她的话：“这事没什么好商量的！”说得这般直白，三个不禁都愕然，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绿孩儿道：“若是沉香哥哥不愿，那就算了吧。”

三圣母握着绿孩作的手，对沉香怒道：“你凭什么就不商量了？”沉香：“我凭什么？就凭我不喜欢！”三圣母：“你不喜欢，可爹娘喜欢！”绿孩儿摇了摇三圣母的肩膀，轻声道：“算了吧。作为一家人，若是不欢喜，何必强求呢？”三圣母没理她，却对沉香道：“你若是不商量，那爹和娘就不和你商量，这事就算这么定了！”

沉香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爹！娘！你们当年是因为相爱而婚的；若是相爱，哪怕天廷也阻挡不了；若是不相爱，谁又能强求呢？”三个听了，都怔住了，好一会儿，一起哈哈地大笑起来。绿孩儿只管羞得扭头跑了出去。沉香愕然，不解地看着爹娘，想了下，知道自己误会爹娘的意思，也羞得脸红，只管低头笑着；他不满道：“娘怎么不和我说清楚？”三圣母笑得趴在椅扶手上，坐直了身子，笑道：“娘不是说要和你商量么？还没说出来，你却急着误会人家，还说娘不说清楚。”

沉香：“那娘快说要商量什么？”三圣母还在笑，笑得说不出口。刘玺道：“是这么回事，那闺女前两天来咱家，也是个爹娘受难的苦儿……”沉香：“不就是收她为徒么？却神神秘秘地说商量什么？！”三圣母：“你看你！你看你！总是这般性急！又闹误会了！”

刘玺：“是这么回事，你娘喜欢那闺女，想认她为女儿。她就成了咱家的人，这不是要和你商量么？”沉香又羞又气地道：“爹和娘若是喜欢，只管认就是了，还商量什么？”说着就站起来要走。三圣母把他叫住，道：“你是说真话还是气话？”沉香：“我说什么气话？你们喜欢，孩儿岂有不欢喜？”

刘玺：“那你别忙着走啊！今天是个吉日，我看，这事就定下来，行了拜亲礼吧。你看如何？”沉香只好回头坐下，道：“你们安排吧。”

于是，三圣母把绿孩儿叫了过来，在堂中点香，行了拜亲礼。行完礼后，刘玺道：“这事，就我们四个知道，别说出去了。免得其他小徒儿知道了，哭闹起来。”大家都点了点头。

第二日，沉香私下问三圣母：“娘，伴香妹妹是妖，爹还不知道吧？”三圣母：“大概不知道。”沉香：“而且，听爹说，她来自何方，爹娘受何冤难，还不清楚？”三圣母：“我也问过，但她却不愿说。”沉香：“身世不明，来历不明，娘怎么就认作女儿了？”三圣母：“娘认的是女儿，而不是妖精、神仙。”沉香：“这我知道！就算喜欢，也不急着前天认识，今日就认作女儿吧？”三圣母没有作声。

看着沉香有点不满的样子，三圣母道：“女儿知道心疼人。”沉香更不满了：“我不更心疼娘吗？这世间还有比得过我的？”三圣母带着点嘲笑道：“瞧你说的，还把自己当成个榜样哩！”说得沉香有点不好意思，道：“什么自己说的？是别人说的。”

三圣母带点严肃道：“别人说的，你受落了，还有何区别？”沉香无话可说，三圣母又道：“别以为你劈山救母的故事好听，众人称颂，就以为自己最尽孝道。自从把我救出来后，头几十年，你还算疼爹娘。可这些年，也不怎么把娘当回事了！”

沉香有点撒娇地说：“娘――！我如今都多大了？成人了！还能象孩子似的总围着你转么？”三圣母：“说得正是！我也没怪你什么。只是娘想疼人，也想被人疼。收个女儿不好么？”沉香：“那娘不疼我了？”三圣母笑道：“你不都成人了么？瞧你这点出息，我怎么就会不疼你了？”沉香略带羞色道：“娘记得疼我，收一个一百个一千个女儿随你吧。”三圣母摇头笑道：“瞧你还挺会吃醋地哩，就怪你小时娘不在你身边，才养出这副德性。”

沉香忽又正色道：“娘，我看她法力并不浅。”三圣母：“怎么不浅了？”沉香：“我估计，并不是每一个天兵天将都是她对手。若是如此，地界哪路仙人能是她对手？只怕她爹娘的冤难还不小哩，甚至牵扯到天廷，给我们家带来天大的麻烦！”三圣母：“娘有你，还怕什么天大的麻烦？”

沉香：“可是，这麻烦若大了，就成了祸，天廷一时倒不会把我们怎样。但，只怕这祸事惹到刘家村及周围的村庄，就不知有多少百姓要遭难了。”三圣母：“可她并不是恶妖。”沉香：“不是恶妖？娘怎么知道？”三圣母：“我就凭她的眼泪……”沉香：“凭她的眼泪？”

三圣母想了下，就把这几日伴香哭了好几回的事说了。沉香：“就凭这个？我收了不少小妖徒儿，不会哭的，可是少见哦！”三圣母：“可伴香就是哭的不一样。”沉香：“哭不就是流泪么？还有什么不一样？”三圣母：“我为天仙时，也不觉得哭有什么不样。自从认识了你爹，特别是当年被压在华山之下，怎样的哭法都哭过了。有默默流泪，有嚎啕大哭，有干嚎，有泪如雨下……但感知，不的哭法，不同的眼泪，不同的感情，不同的心态，不同的难言之隐。”

沉香听了，一时无语；好一会儿才道：“但愿这妹妹吉人天相，能给咱家带来福气。”三圣母轻叹一口气道：“你要只是这么想，就不要认他作妹妹了。”沉香：“娘，若妹妹想跟我学武练功，我想……暂不教她学艺了……”三圣母怔了一下，点了点头：“你看着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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