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看见气喘吁吁的李卫，乌专员问，眉头皱得很紧。战事的发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两个排的国军调上去了，狼牙山还是攻不下来。袁国平的抵抗是顽强的，他手下的土匪死伤累累，却还是没有投降的迹象，这让他十分恼怒。而开始气势汹汹的飞雕和他手下的土匪，这会儿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几乎是在瘸子打围坐着喊，眼见着国军的伤亡在加重，照这样打下去，即使拿下狼牙山，一个连的国军，也不会剩下几个了，这样大的损失他也承受不了，说出去也丢人啊。可眼下是骑虎难下，不打也得打。这时候李卫来了，他能高兴吗，不是让李卫看笑话吗？当初，只有李卫不同意打啊！

“别打了，快撤！”李卫说。

“什么？你吃错药了？”乌专员大吃一惊，仗打到这份上，他说撤，这不是诚心看他笑话吗？他气得脸都白了。

“鬼子上来了。”李卫顾不得多解释，着急的说。

“在哪，多少人？”乌专员的脸变得更白了，有点吓人。

“一个中队，快到了。”李卫说。

“哦！”乌专员略略松了一口气，“一百多号人，吃不掉我们。”他想，但形势变得复杂了，鬼子人虽不多，但他们的战斗力不可小觑，国军正规军还得五比一才能对抗，而他率领的，是以土匪为主的杂牌军，那是万难对敌的。然而，胜利在望，就这么放弃了，太可惜了，再说，任务也没完成，怎么向上司交代？放弃了这次机会，再想抓到史村和佐佐木就更难了，他堕入了进退两难之中，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专员，再不走就来不极了！”李卫真急了，吼叫着说。他清楚，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摇摆不定，战局是瞬息万变的。

就在这时，一个哨兵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报告专员，左前方发现大量敌人。”

“什么，你没看错？”乌专员眼睛瞪成了鸡蛋大，差一点昏了过去，如果对方报告属实，那就是说：他们被包围了。

“没有。”像是回答哨兵的话，他们身后响起了枪声。

“撤吧。”乌专员脸色苍白，有气无力的说。

“慢。”李卫阻止了就要离开传令的卫兵，他的脑袋里变得清晰了，既然已经被包围了，那就不能乱，如果匆匆突围，部队根本没有战斗力，那正是鬼子希望的。何况山上还有袁国平的土匪，他们再趁机反攻，局面将变得不可收拾。“你去告诉崔连长，让他的部队悄悄撤下来。同时告诉飞雕，说乌专员说了，为了不使部队太疲劳，轮换攻击。”

“是。”哨兵答应了一声，飞快的向前跑去。

“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你还着急撤，现在到不急了。咱们的人已经不够，再分兵，那不是等着挨揍吗？”乌专员不解的问。

“鬼子并不急于消灭我们，否则以他们的战斗力，早就该冲过来了。”李卫说。

“笑话，他们不急于消灭我们，难道是看风景来了？”

“小野耍得什么花花肠子，我还没看明白，也许他在等什么。也许他想让我们和狼牙山打到最后，筋疲力尽，他好坐收渔人之利。”李卫看着远处说，心理却有一团东西挥之不去，那是他看不清的，又实实在在存在的东西，他感到了对手的厉害。

崔连长带着他的人跑了过来，虽然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战斗，人人脸上挂着灰尘，精神状态还算良好。

李卫心理有了些安慰，他明白，今天能否杀出丛围，就靠他们了。“崔连长，你带两个排到前面去，阻击鬼子，鬼子不进攻，不准出击，抓紧时间吃饭，修工事。”

崔连长并没有动，而是看看乌专员。

乌专员点点头说：“照李队长的吩咐去作。”

“是！”崔连长说完，敬了个军礼，跑上前去。

李卫把剩下的人整理了一下，指定一个排长负责，对他说：“你们的责任是保护专员，就是剩下一个人，也要保证专员突围。”然后他不再说话了，心理在想：“鬼子为什么还不进攻，他们应该知道，天黑对突围部队有利啊！”

六

林洁一直在关注狼牙山的战势，对双方的拼死厮杀而忧虑和不安，尤其是担忧乌专员的军队中了日本人的圈套，而招致全军覆灭。虽然41年之后，就全国而言，国共两党剑拔弩张，大有一决生死之态势，但在西河地区，双方还算和睦。乌专员虽不是那么友好，可也从不挑衅。因为国民党势力的进入，运河支队的压力减轻了不少。从这一点上说，她特别不希望他们的消失。因为她很清楚，西河地区的日本人势力十分强大，只靠共产党一股力量对敌会非常艰难，何况西河镇换了指挥官。从各个方面反馈回来的消息都证明，新到的指挥官小野是个厉害角色，他所采取的一系列措施，似乎都是针对共产党来的，他的抚民政策，攻心为上的手段，大大的减缓了民众的敌对情绪，而争取民心正是共产党的杀手剑，他是在从根本上割断共产党和民众之间的联系，这一手十分毒辣，也十分有效。为此她和林强曾发生过激烈的争论。林强认为小野的做法没多大用处，百姓的爱国是出于本能，日本人的拉拢不会起作用。她则认为他对百姓的觉悟估计的过高。两人谁也不能说服谁。当国民党决定攻打狼牙山的消息传到，她就感到这是一步臭棋，这一点林强也认可。狼牙山离西河只有几十里地，鬼子说到就到，何况那俩日本人还在山上，鬼子决不会坐视不理。狼牙山的攻击开始后，她和林强就把部队拉了出来，密切关注前方的动静。令他们不解的是，整整一个上午，不见一个鬼子出现，似乎鬼子真要坐山观虎斗，她认为这很反常，一定有更大的阴谋。那两个日本人是鬼子绝不能放弃的，他俩已经成为三方争夺的焦点。林强认为，鬼子是等双方斗个两败俱伤再出手，或者在半路截杀。她觉得这个分析有道理，就和林强打开地图，研究鬼子可能埋伏的地点。在战术方面，林强是专家，她只能听他的。两人刚刚弄出了眉目，坏消息一个接一个传到。先是说鬼子出兵了，一个中队，后又说乌专员被围住了，鬼子是两个中队。情况变得异常严重。摆在他们面前的情况是：救还是不救。这一点俩人又很快达成了共识。可是出多少部队，俩人发生了分歧。林强要把部队都拉上去，因为鬼子是两个中队，人少了不管用。林洁不同意，虽然她认为林强的话有一定道理，但有一个情况很特别，不能不让她忧虑，那就是：没有皇协军的动向，这不正常。

“林强，你注意到没有，皇协军没有出现。”

“皇协军？”林强撇撇嘴，他太了解这些老爷兵了，欺负老百姓还行，说到打仗，那也叫军队？当初他带一个中队去护粮，碰到皇协军一个大队，双方交火三十分钟，结果对方扔下十几具尸体逃了，这样的军队也能打仗？“我的谭政委，两个中队的鬼子足够了，多了他们不是添乱吗？如果我是小野，也不会让皇协军来，这很正常。再说，鬼子怎么知道我们会来？”

“也许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心理还是不落地。”谭洁皱着眉头说，眼睛里有一丝闪烁不定的忧郁。运河支队毕竟是冀州地区的主要武装力量，一旦遭到重创，会给党的事业造成无法挽回的损失，她作为政委，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会受到严厉的惩处，影响提升。她可是特委副书记的主要候选人啊。

见她不说话，林强耐不住了，时间在一分一秒的过去，救兵如救火啊！“说话。要不我自己上去。”

谭洁知道他在赌气，也不和他计较，反正她已拿定了主意。“我看这样，你先带一半人过去，我带另一半人接应，如何？”

林强不满的看了她一眼，也不想争了，带上一半人就奔狼牙山而去。无论从国共合作上，还是从道义上，他都觉得必须这样做。当初不是李卫，他早完了。国民党的军官能不计前仇的帮助他，共产党的领导反倒不如他们，这不成了笑话？他林强在什么方面上输给国民党，也不能在人格上输给国民党。他让杨万才的中队打头，没有走大路，贴着山脚，急速的向前奔突。尽管山路崎岖不平，却没有影响他们的速度。而山上，李卫指挥的国民党军已经和木村指挥的日本兵交上了火。炮火，枪弹织成了一张雾蒙蒙的大网，燃烧的树木腾起了阵阵黑烟，落在岩石上的子弹，时而发出清脆或沉重的响声。然而另林强感到奇怪的是：双方好像在进行哑战，并没有人的叫喊声。他和杨万才第一个爬上山包，立刻看见了交火的双方。原来鬼子在进行炮火攻击，部队并没有冲锋。

“队长，小鬼子没有发现我们，兜它屁股来一下子，准保开市大捷。”杨万才说完，跃跃欲试的就要冲锋，被林强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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