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将门是在延长七年二月廿五日回到下总国的丰田庄的,这天同时也是菅原道真的忌辰。对於很崇拜菅原道真的将平来说,命运似乎藉此对他显示着什麽,与平安说话的表情和语调也变得阴暗了些。
首先前来迎接将门的,是其父平良将的私属文室好立、伊和员经等人。
率领着手持兵械、仪杖的驱使众(部曲)的文室好立见到将门身後的数百名私兵及其他部众的时候,表情像是吃了一惊,但并没有多说些什麽。
伊和员经则是交出了各地庄园与领地的帐簿和钥匙,表示将门的弟弟平将赖希望他赶快回到庄中主持事务。
将门在马上与将平对望一眼,连平安也松了口气。
将门的兄长将弘体弱多病,三个幼弟将文、将为、将种年纪尚小,因此除了武艺高强的将门和擅长文学的将平外,只有一直留在坂东协助父亲管理领地、排行介於将门与将平之间的将赖有可能成为家长的有力竞争者。
如果平家内部出现「京都派」与「坂东派」的分歧而展开斗争的话,那可是非常不妙的。
平安所能够做的,也只有尽量确保将门成为平家兄弟中实力最高者,以及希望将门与将赖之间平日并没有什麽嫌隙而已。
以一个外人的立场来说,若是平家兄弟之间有什麽问题,还是只能够由他们自己去解决。
将门、将平兄弟在文室好立、伊和员经的伴随下抵达的时候,平将赖已经在平家本馆前面等待了:
「你们两个丢下家里,跑到平安京那里去的家伙可终於滚回来了!」
与字面上的意思不同,将赖的语气显得相当热情。
「看来你这个没本事的笨蛋把家里照顾得很好嘛?」
将门虽然口出狂言,但是神色间却也充满了亲切之意。
「大哥怎麽样了?」将平问道。
「还不是那个样子,整天出不了房门。」
「真没办法……不管他了。我突然想起来,已经好久没跟你打架了啊!」
将门对将赖说道。
「喔?难道你想马上打一架吗?」将赖一点也不肯示弱,与将门一起哈哈大笑起来。
「真是胡闹!」将平抗议道:「在唐先生面前怎麽可以打架呢?」
将赖立刻转头过头来,看见平安的长相的时候目光稍微一凝,接着就用一种秤斤论两的眼光上下打量起他来──平安赶忙上前见礼,说明了自己的「来历」。
「有你一个我就已经够麻烦的了,现在你居然变成两个,我还不如出家算了!」将赖嘿嘿笑道,巧妙地掩饰了刚刚瞬间凝固的气氛。
「你怕了吗?放心吧,打架的时候不会两个打你一个的。」将门仍旧嘴上不饶人。
虽然将门素来自负,但并不愚蠢。他把部众留在院子里的廊下,让平安和其他人一起在外室等候,与将赖、将平和几个幼弟自行进入将弘的寝室中商议。
这个时候,亲兄弟之间是不可以再出现任何裂痕的。因此,必须把平安置於与其他家臣平等的位置上,这还是因为在京都协助将门取得了官职的缘故。子春丸等人尚未建立功绩,那就更不必说了,连登堂入室的资格都没有。
(注:此时日本似乎尚未开始使用「家臣」这种称呼,为了叙述方便姑且用之)
平安趁机仔细端详文室、伊和两人,只见文室好立相貌堂堂、体格雄健,好一个磊落男子。
伊和员经却只是中等身材,虽然也称得上相貌端正,但案牍之气甚重。他发现伊和的双眼几乎眯成条缝,两只小眼睛滴溜转个不停,自然也在暗地琢磨他。
「伊和先生,唐某有礼了。」
平安决定还是由自己先开口:「初来乍到,在下还望伊和先生多多点拨一二。」
这个时候日本的武家都还在起步阶段,家臣也还没有日後那麽多怪名堂,因此平安决定称对方为「先生」。
「好说、好说。」伊和员经堆起笑脸答道:「唐先生能让将门大人如此敬重,想必是颇有才干之人,员经日後还望您多多照顾。」
看来这伊和员经还颇圆滑,让人摸不清虚实。平安又谦让了一下,自去与另一边的文室好立见礼。
文室好立却不怎麽与人亲近,只是淡淡的回应了几句,平安也不好再说。武将喜好以力服人,不喜欢作空文的脾气,在任何时空环境中好像都是差不多的。只是平安看他谈吐,猜想他大约也不是子春丸那般蛮勇之人。
平家兄弟们在内室商议了许久,眼看时间已到未时,伊和员经吩咐庄中仆役送上寿司饭来,给在外边院子里等待的部众送去抹了盐的屯食(饭团)和乘了水的竹筒。
平安见他处事井井有条,却没给平家兄弟送饭,知道还没有个结果之前不可去打扰,也就举起筷子自顾吃了起来。
这个年代的寿司饭,是把腌鱼肉放在白米饭上,用石头压上几天几夜後,再取出食用。以平安的标准来看,实在有点不太开胃之嫌,况且配菜也只有几条腌黄瓜,远远称不上丰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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