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见走马川、雪海边，平沙莽莽黄入天；

轮台九月风夜吼，一川碎石大如斗、随风满地石乱走。

匈奴草黄马正肥，金山西见烟尘飞，汉家大将西出师；

将军金甲夜不脱，半夜军行戈相拨，风头如刀面如割。

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幕中草檄砚水凝；

虏骑闻之应慑胆，料知短兵不敢接，军师西门伫献捷。」

从平安京出发，进入东山道後没多久，天就下起了一连几日的小雪──在亚热带的台湾出生长大的平安，只有在文学作品或者影像中看过雪。阵阵夹带细雪的寒风中，平安见到日本的雪国风光，一片有如图画中的银白世界，顿时百感交集，忍不住吟起诗来。

「主人，你在念什麽啊？」身旁的小妍拉开面具，一脸好奇地问道。

她这一问，平安才发觉自己脱口而出的竟然是汉语。几个月来生活中说的都是古日语，几乎都要习以为常了，没想到一忆起自己熟悉的诗句，就自然而然的以汉语吟了起来。

这也难怪，用日语念唐诗，对於平安来说实在是拗口得很。

「这是岑大夫(岑参)的诗，叫『走马川行奉送封大夫出师西征』，是讲岑大夫去给一位封常清将军送行的故事……」

说着便用日文简单解释了这首诗的内容，小妍却歪着头疑惑地说道：「可是我们又不是跟将门大人去打仗，只是去坂东而已啊？」

她不知道，对於从现代回到古代的平安来说，心情却是差不多的。

藤原秀乡并没有答应把妹妹嫁给将门，只说了一句「怎麽可以提出这麽唐突的要求」就告辞离开了。

将门的正妻是伯父平良兼的女儿，为了要巩固家族内部的团结与利益，这个时代的日本人往往不惜娶自己的姑姑阿姨、堂妹甚至侄女为妻。担任常陆大掾、也是出身皇族後裔的源护，就同时是将门的伯父良兼和堂兄良正的岳父。

平良将也曾经请求源护把女儿诠子嫁给将门，但源护却选择把她嫁给良正。因此为了要稳固将门将来在族中的地位，不得不迎娶良兼的女儿良子。

将门与良子的感情并不好，良子并没有生下子嗣，只为将门生下三个女儿。於是将门便有了休妻的意思，然而伯父良兼的势力却不能不考虑，所以才希望能够和藤原家联姻。但是虽然秀乡是出身藤原南家，没有藤原北家的纯友那麽高贵，却也不会轻易地答应随便把妹妹嫁人。

无论如何，将门都决心要确保自己继承父亲领地的权利，因此在获得官职後就立刻出发，在冬日赶回东方的下总。

对於熟悉历史上诸般关於争夺继承权的血腥阴谋故事的平安来说，什麽都不想的就这样回去却是极为无谋的行为。虽然在当地有效忠将门父亲的私属，能够倚赖他们对抗平家叔伯们的觊觎，但他们也可能转而效忠将门其他的兄弟，甚至把跟将门一起返回的将平和平安一并给设计了──类似的例子在左传、史记当中都不胜枚举。

因此为了要确立将门在亲兄弟之中的族长地位，必须要建立属於将门本身的实力。

「可是，一时之间要到哪里去找到兵马呢？」将平疑惑地问道。

「公子不需要担心找不到兵马的问题。」

平安解释说，从京都到下总国的路途上，许多地方都有山贼出没着。如果加以召集的话，就能够带着相当数量的私从回到下总。

「山贼也算是兵吗？」将门愣道。

「只要加以训练，女人都可以为兵，何况是山贼？」平安笑道。

听过平安讲了孙武为吴王阖闾操练宫女为兵的故事，平家兄弟两人都忍不住缩了下头。倒是小妍私下里缠着平安，要他把故事重讲了好几遍。

平安说服了兄弟俩，从京都载运了许多车的粮食和布匹，沿路上招募有武力的浮浪人和盗贼成为将门的私兵。他穿上深青色的狩装，佩带唐样大刀，骑着马亲自去说服各路山贼。小妍也换上男装，背着弓箭、腰系短刀，无论如何不肯离开他的身边。

平安并没有不让她跟来，最重要的理由是，小妍虽然是女孩子，射箭却射得比他好多了。

这一切自然都要感谢明理和尚的教导，就算是廿一世纪的女性，也不见得能像小妍这麽多才多艺。

不过为了预防万一，他还是要小妍戴上了面具。

平家兄弟则用布匹向各地村民交易鱼和酒，再用交易来的物品支付这些私兵们的酬劳。乡下的物资自然比京都要便宜，何况布匹的搬运也较装在陶罐里的腌鱼或者醇酒要来得方便，因此就可以招募到更多部众。

那些盗贼绝大部分都是流亡的农民，只是为了生活才不得不劫掠，本来就没有什麽反抗的意识。加上跟从平将门有吃有穿还有拿，於是都很轻易就被说服了。

一行人在经过美浓国之後，离开了东山道，转往东海道前进。一方面这个季节山中常有积雪阻碍道路的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避开平家几个叔叔伯伯们主要位在上野、下野两国的地盘。

这天，随着平安来见将门的，是被称为子春丸的山贼首领。子春丸的身材异常的高大，让平安都不禁要重新感到自己以前从未在倭人之间感受过的那个「矮」字。将门一见他就忍不住说道：「这家伙足足有一丈高嘛！以後就叫你丈部子春丸好了。」

「哈哈，将门大人的长相跟唐先生好像啊！」子春丸桀傲不驯地咧嘴笑道。

虽然将门对於这件事情感到非常的兴奋，但是让将平跟平安感到头痛的是：跟随子春丸的部众男女老少都有，而且为数庞大，简直像是把整个村子的人都给搬来了。

看来到达平家的领地之後，还得花费心神去安置这些人呢。

平安伤脑筋地想着，虽然人多好办事，没有哪个庄园的领主会嫌人太多。但是给这些人居住的房屋、一年的粮食、和耕种的土地都必须设法解决，而且也不可能把他们分散到许多不同的庄园里居住。

总之，也得要先保住将门的领地才能计算下一步。因此招募像子春丸这样的人，平家兄弟对他们也不会太吝啬的。

现在另一个让平安苦恼的问题是，因为下雪的关系，崎岖的道路变得相当湿滑，使得大队人马只能以很慢的速度前进。原本一个半月的路途，可能得要三个月才能走完。为了确保携带的粮食不至於告罄，只好停止招募新的私属。

幸好现在的兵力也算是相当足够了。

将平对平安说道，如果是在春天雪溶之时，道路会变得相当泥泞。因此不论是官差还是商人，没有任何人会在春季旅行。

这个时候如果有水路的话就好了──平安这样想着，但是东日本是以陆路为主的地方，他也只能偷偷叹一口气。

虽然雪景很美丽，在雪天赶路却真的是非常辛苦。

阅读新皇物语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