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小旅馆，经过一间露天咖啡座，洛莎看见一个临时告示牌，上面写着──本月营业时间十时至六时。她奇怪的说，”旁晚六时便停止营业，难道所有人也不会在入夜后外出？”

“昨天阿汤小弟跟我说夜游苏醒了，说牠会在夜间出没四处散播疫病。本来我也不太相信，但看见那怪物真的走出来，我也不能不信了！”力克说，”所以我昨晚才不许牠碰你！”

“嗯，记载说这个镇每一百年便会发生一次瘟疫，说是夜游的所为。”洛莎想起威廉.杜尔的确曾散播病毒，也难怪人们都对牠既痛恨又鄙视。

“若果这不是传说，也许今年正巧就是另一个一百年吧。”力克在心里忧心起来──惨了，我好像没有注射过预防鼠疫的疫苗！

“你昨晚不是亲眼看见牠了吗？这当然不是传说了。”洛莎没半点忧色，力克想──她是医科学生，当然早已接受防疫注射了。唉，艾吉真是的，为什么不早告诉我，让我有所防备？

“看，那就是子夜教堂！”一座古老教堂的尖顶清晰地呈现在眼，力克振奋不已。那建筑不算很宏大，却别具气势，圆柱﹑供门﹑窗框都满了精细的雕刻，而最引人眼目的却在屋顶之上，那主翼的三角顶上是一个大十字架，这一点不奇，奇怪的是不远处的地方有一个很丑陋的雕像。两人抬眼望去，一看而知，那不是夜游的像，是什么？

“你觉不觉得古怪？夜游的像竟然跟十字架同样大小？”力克自小就到过不少教堂了，他一眼就看出此建筑不合理之处，”子夜教堂似乎作出了一些很古怪的安排，旁边的夜游像太大也罢了，那十字架竟是个倒十字，这么说，它不是一座寻常的教堂啊！”

“是吗？”洛莎又怎会认识＜教廷那边＞的宗教建筑，在她成长的世界里根本不会有圣徒的教堂。

他们愈走愈近，夜游像的形态便愈加清晰，力克心中的疑问与奇怪的感觉愈强烈，又说：”那个怪物的像手工细腻非常，而且大小的比例就跟我们昨夜看见的牠差不多，这个……是真的石像来吗？”

他站在教堂的大闸门下一直仰视教堂的顶端，那怪物栩栩如生的坐在十字架的右下方，力克看见太阳光照在牠的头上像光环似的，那又圆又大的眼睛生动得好像是在跟他们对望，俯视而来的目光更直叫人不寒而慓。

一阵凉风吹来，洛莎的长发像飘扬的海波，她抬头仰望上空的侧面动人非常，忽然，她两手紧抱两臂，传来一声如猫叫的喷嚏声，力克不禁在心里说──”这就叫我见犹怜！”

“冷吗？”他却再没有外套可供洛莎借用，才想起丁香还没有把外套归还。

“不，只是不太适应这儿总是在变化的气温而已。”洛莎从斜纹布依里拉出一件风衣，力克依然在想──这布袋究竟是什么构造来？怎么可以载那么多东西的？

“我想，那可能是夜游的活化石，而不是石雕，相信牠要在夜里才能活动。”洛莎把力克的注意力再次拉到那石像去，两人的眼睛一直被夜游的像吸引住。

“哇，牠的爪子好像随时要动起来似的！”力克不禁再次想起昨夜被夜游攻击的情景，额角不其然在冒汗，又喃喃的说，”一般的建筑只会把夜游的像放在屋檐水渠管口的位置，这教堂却把牠放在另一个小尖顶上，体积又那么大，这教堂究竟是谁的教堂？”

“你怀疑教堂是为夜游而建的？”洛纱不太明白，”不可以的吗？”

“怎么说？就是古怪嘛！一般教堂当然是为耶和华而建的。”力克不觉洛莎这问题未免太欠常识了，”教堂的建筑历史要比罗马教廷更久远，那是上帝的殿，历代的君主都爱以教堂的建筑来亲近神。”

“哦，原来建一座教堂就可以亲近神，圣徒都是这样想的吗？”洛纱的提问似是在嘲笑建堂者的愚昧，”据说这教堂是收藏威廉.杜尔画作的地方，若果他的墓也在此，你便可以推知这教堂究竟是为谁而建的了。”

力克终于明白洛莎话中的含意，原来她才不是不知道教堂的知识，她只是在引导他思考此教堂不寻常的因由。他不觉生出闷气，心想──你就不能把话直说的吗？不要把我当笨蛋啊！

洛莎似是知道他的不满，刻意地给他施以一个漂亮的回眸浅笑，似是说──”抱歉，不要生气啊！”真叫人败下去。

“洛莎，我是因为要讨回借出之物才来到这个偏远的小城，你又是为了什么而老远走来？这个地方既古怪又危险。”力克问，”我也不认为有多少大学生会认识威廉.杜尔这名不经传的画家。你不要再跟我说是写论文，我才不会信！”

“这……”她低下头来，长长的眼睫毛垂了下来，好像很委屈似的，”抱歉，力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儿，真的，我自己也解释不了！”

“洛莎，告诉我吧，或者我可以帮你也不定。”力克从来都是个认真的人，此刻的他更是坚持了，”不要太小看我！”

“不，我没此意，只是，我说了，你可能也不会相信。”洛莎的轻叹像初秋的微凉，让教堂也感染到她的忧郁。

二人推开教堂高如监狱围墙的铁闸缓缓走向主翼建筑。在教堂的高处，一双如迷雾的眼睛被吵醒了，牠兴奋得连灵魂也要起舞，牠的心在狂跳──她来了！她真的来了！那，我要以什么形象来跟她见面？决不能再让她看见一头大蝙蝠，也不能是几百岁的老不死啊！

牠控制住过度兴奋的心情，细心地察看徘徊在教堂门廊的她，那不就是十七岁的加伯丽吗？仍记得那个时候威廉.杜尔才十八岁，两人就在一个读书会中碰上，却是他们的好朋友庞森的好意，为他们造就了一次永生不能忘怀的相遇。

“嗨，你即管说，我不是一个固执得不能接受奇怪事的人。”力克大力推开了教堂梨木造的厚重大门，他很想告诉洛莎──我连女巫也遇见过了，不，我自己也是个巫师来啊！这不是就够匪夷所思吗？况且，这世上还有比昨夜看见的那头巨大又恐怖的夜游更不可思议吗？

“嗯，原本我也不知道自己要找些什么，但看过你借我的书之后，我就知道是非来这儿不可了。”洛纱那淡淡的笑容带着一抹少女的青涩，看得人心蘯神移。

“你若喜欢，那书就送给你好了！”力克豪爽的说，也不管回家会被艾吉怨骂，那古书可是艾吉的珍藏来。

“多谢，我很喜欢它。”洛莎浅浅的笑让他如沐春风，他终于知道男人为什么总会心甘情愿地拚命给女生送礼物了。

她续说，”我一直在作一个梦，梦中有一个人，他不断在呼唤我，他的声音清晰得像跟我直接对话似的，很真实。”洛莎不想跟力克详说那个梦，便随意找别的话题来转移力克的注意，她走近圣母像前，说，”她就是圣母玛利亚？”

“除了她，我想不出还会是谁。”力克搔头的说。

“不会有其他的女神吗？大地之上，有许多神祇吧！”她瞪着眼，十分认真的说，”好似天使长米迦勒﹑智天使基路伯，又或者战神阿西娜﹑大地之母阿舍拉﹑命运女神蓓儿丹蒂。”

“噢，没可能吧，这儿只会有上帝和祂的手下！”力克是个无神论，他只相信科学，”耶和华早就摆明车马说自己是独一的神，其他的充其量也只是他的手下，再不，就叫邪灵。”

“那么，这教堂为什么又要把夜游的像放在小尖顶？牠不会是耶和华的天使吧！”洛莎问的也正是力克的疑惑。

”我就是不明白这个啊，镇上的人几乎都不会到来望弥撒，也就是说，这儿不是居民信仰的所在……”力克托着自己的圆下巴，好不苦恼地想。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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