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人的本性就是虚伪的，特别像眼镜老师这样的人。明明说过背书不是他的事，现在体育课仿佛成了他的私人物品。

听完训斥的话后，文韬慢慢地走回了教室，大脑一片空白。自从眼镜老师制定新条例后，潘涛等人就傻傻地留于教室，体育课再也没有出去了。看到文韬如此狼狈的模样更是幸灾乐祸，假惺惺地问道：

“怎么样，背完了不？”

语气里充满了否定，只差没说：“你小子怎么样，我早就看死你了，就你也能背得出？”文韬目无表情，仿佛丢了什么一样。心里酸酸的好想哭。什么努力就有收获都是骗人的。人是社会上的动物，最怕的是没有人懂的自己，周围的不到自己所期待的反应。理想与目标全都破灭了，有的只是怨恨，却找不到人来诉苦。本想这一星期的总结会上应该有自己的名字，以现在看来全都成了泡影。

放学后看着别的同学的离去，自己却蒙冤而留于教室，心里一酸两行眼泪缓缓地滑出了眼眶，滴打在课本上，发出“哒，哒”的声音，直刺人的心窝。

文韬看到教室还有别的同学，忽然觉得很丢脸，连忙用衣袖使劲地擦了擦。心里自言自语地道，我干嘛要去背那些课文呢？不就是在教室里多呆一会儿吗？背了有什麽了不起，还不是于以前一样，越想越恨自己要动背书的念头。想着想着，从课桌里拿出了笔和本子，在四四方方的格子里漫无目的的写起了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整洁端正。不期而然心情舒畅了许多。把痛恨转移到笔上，一节课很快就过去了，其他同学纷纷回家，独留文韬一人在教室背着书，眼镜老师就在办公室里懒懒地睡觉。这就是他所谓的牺牲下午的时间来陪你们没有背完书的继续背，是为了你们好。

内心痛到一定的程度就会麻木，特别是对于几岁的小孩来说。因为他们得不到他人的谅解和关心。他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自怨自艾，自暴自弃。性格也会慢慢地叛逆起来，重则违法罪，轻则自封自闭，在自己的思想中遨游。

不知不觉间，一面小字被他工工整整地写了出来，时间在不停地流逝。眼镜老师从办公室走了出来长长地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假装着试问一下：“背得了不？”

“背不得，”“今天就到此为止，明天再背。”周文韬赶紧收拾一下书本。生怕眼镜老师反悔，拿起课本发现那面小字压在了下面。遂拾起来作出扔掉的姿势，又有点舍不得，犹豫间纸掉到了地上。

“还不走？”眼睛老师说。

不等多想文韬拾起纸往书本里塞，又连忙放进书包，冲出了教室。

天已经暗淡了下来，夕阳的余晖照在山林间，淡黄淡黄的。令人生出无尽的惆怅和伤悲，往日的青绿不在，而是多了几分阴暗，水好似停止了流动，土黄的公路显得格外地狭小。书包里不知道放了些什么东西，无比沉重，每抬腿感觉好似踩了空，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袭来，身体不住地打了个冷战，两行泪水直往下流，衣领都湿了不少。不知道怎么回家的。一到家急忙把眼泪擦干，还好房间不是很亮，进屋叫了声妈妈，声音有些微弱而哽咽。

“回来了。”

“被老师留校了吧，就知道你背不出来，怎么留了这么久呢？”不等文韬回答周妈又加上了几句。

文韬一听心窝仿佛被刀刺一样，泪水夺眶而出。

“老师留着你是为你好，你有什么好哭的，不晓得怕丑不？”

做母亲的都爱唠叨，唠叨也就算了。还要刺激一下儿子，当作是激励儿子发愤图强，实则害了他。因为他会觉得连父母都不相信他，还有什么值得相信的呢？适得其反啊！

学校一向落实家长于老师合作，双管齐下，方才有所收获，所以文韬大多都不愿意于父母交流。

“拿书来，到我这里来背一下，看看你能背几句？”不等回答，书已经跑到了周妈的手上。大概是先想想看下儿子的笔记做的怎样。随手翻了翻，不巧那面小字也不甘寂寞。无故地飞了出来，直往下窜。拾起来一看一面端端正正的小字出现在眼前，只觉得写得好。

“这是谁写的。”“是的。”“是你写的吗？”周妈显然不相信。

“是不是别人帮你写的，你该不会是作业都让别人帮你写吧，以后饭也不要吃了，给别人去吃算了。”

文韬什么也没回答，只是一个劲的哭......

习惯是慢慢养成的。被老师留下，体育课没得玩，没在乎许多了。似乎什么都看破了一样，只待出家了。想不读书和要读书永远都是矛盾的，日子还是要混下去，既然人不能消磨时间。那就让时间消磨人。

早上上学，下午放学。中午这一餐在学校吃，学校没有特定的食堂，为了整合资源，节约利用。因此在教室的墙角打了一口灶，柴火用钱买。眼镜老师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割下猫耳朵喂猫。”每到收钱的时候猫就免不了要少两只耳朵。每学期都要交十块钱，到学费里面扣也就算了，他却偏偏反其道而行之，每当山上结了点野果，山茶子熟了，稻田里有点稻穗，收钱的时候也就到了。放上几天假，要同学们去体验体验劳动的乐趣。山上的野果可以卖钱，大概是用来制药的，山茶子可以窄油。眼镜老师负责收，但价钱低贱，低贱了不说，关键是还要说一些贱话。

“这个呢，我帮你们卖了，来抵钱，我是不会占你们便宜的，我这个人一向正直。某年某月某日，我去银行取钱，结果收银员多给了我一百块，我毫不犹豫，当场就退给了他，后来他硬要感谢我，于是，从自己钱包里拿了二十元给我，我坚决没要……”

然后反复教育同学们去采山时候要如何小心，别人没有摘过的不要去摘，没有收完的稻谷不要去偷。这样的目的是锻炼，锻炼你们。你们要知道挣钱是多么辛苦。长篇大论下来，当然要有个完美的名字，所以美联社其名曰“勤工俭学”。

文韬开开始也挺感兴趣的，提着个袋子顶着炎炎烈日去摘点香籽籽，一天下来就几毛钱，短短的几天是哪能挣到十块钱呢？也就在父母面前要了十块钱交上去，免得眼镜老师总是讨账，挺烦人的。

那时哪要烧那么多柴啊。肉都只要四五块钱一斤，其余的钱就不翼而飞了。但眼镜老师是不会让其飞得太远的。每个学期下来算个总账，柴火烧了多少钱，奖励的给了多少钱，六一儿童节买了多少钱食品，几番周折下来，财物居然出了了个“赤”字，八不敷出。最后眼镜老师大方地说道：“这些钱我垫上去。”继而装模作样地说就这样算了。

只要懂得加减法的，随便算一下就知道其中有诈，但谁又秉公然叫劲呢？奈何不得啊！

因为灶设在教室里面，所以第四节课是最难熬的一节课，非得一边吞口水，一边听讲课，近在眼前，却又远在天边。小学的饭菜不像中学那样只要出点钱就能打发一点，而是自己预备饭盒，从家里带过来。家里的饭菜自然好些，像白菜、萝卜这些维生素含量较多的菜反倒少见，因为是放在锅内蒸，蔬菜经受不起，一经蒸就成潲了，一股烂气味，难以下咽。

每天早上都得拿着饭菜往学校赶，来得上的并不一定是爱读书的。很多是冲着蒸饭来而来，把饭盒放在最中央，中午吃饭的时候温度高一点，蒸饭实行值日制，今天你明天我后天他。到了第三节课上课就放上一把火。下课时间才十五分钟，要把握得好才可把饭蒸热，同学们都还很年幼，不像眼镜老师那般老炼，有些不女生对烧火不熟练，眼镜老师便细心教导，手把手教她们如何生火，如何烧火……

但总有些同学难以融会贯通，以致害得大部分同学都要吃一半冷不热的饭菜，长期下来教室的后面渐渐有了许多黑色污渍，土砖房的大梁柱也给薰黑了。有黑暗的地方就会有阳光，光荣的职业就是这么来的。

隔壁的四年级班也在这里蒸饭，值日当然免不了，他们大多是放两把火就走人，饭菜可想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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