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师把我带到附近的一家茶楼，高老师优雅地坐在我对面，让我谈谈我的想法，这是高老师第一次让我谈谈我的想法，我觉得高老师能让我谈谈我的想法是已经做了让步的了。我觉得很有必要跟高老师谈谈，既然高老师让我谈了，我不妨把我的心里话说出来吧。

我的想法是这样的，乔直爱我，我也爱乔直，乔直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乔直，乔直想让我留下，所以，我要留下。

高老师笑了，高老师很少笑，但这回高老师笑了，高老师笑着问我：“这就是你对爱情所持的态度？”

我回答：“是。”

高老师说：“我觉得你这种态度无比荒唐！”

我不明白：“我的这种态度怎么就无比荒唐了呢？”

高老师说：“为什么是你留下，而不是他追随着你呢？”

我说：“因为乔直的父母只有乔直一个儿子，他不能离开。”

高老师反驳：“我也只有你一个女儿，你就能离开了？”

我说：“情况不一样。”

高老师说：“情况有什么不一样？”

我说：“乔直的妈妈很爱乔直。”

高老师说：“难道你的妈妈不爱你？”

我不知道怎么回到高老师这个问题，我听到高老师说了我的妈妈，我当时疑惑不解，我的妈妈，我是妈妈是谁？我不得不将高老师转换成我的妈妈，可是，这很难办到，我仍然觉得高老师就是高老师而不是我的妈妈。

我沉默了，高老师也沉默了，我们喝着茶，望着窗外，窗外是一条马路，马路对面就是我所就读的学校，车来车往，人来人往，我看到乔直坐在学校门口的台阶上朝我这里张望，我想跟乔直招一招手，但我没有，高老师就坐在我的对面，我如果跟乔直招手，高老师就会认出乔直，我不希望高老师认识乔直。如果高老师认识了乔直，在说不通我的情况下，高老师肯定会去找乔直，肯定会去做乔直的工作。

我将目光收回来，投到高老师的脸上，高老师的脸挺白，我第一次发现，高老师的脸比以前白多了，我说：“总得有一个人做出退让。”

高老师说：“为什么退让的是你而不是他？”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高老师的这个问题，我觉得高老师的这个问题很高深，连我做教育局局长的爸爸都回答不出来，高老师一直拿这样的问题问我做教育局局长的爸爸：“凭什么让我做出退让，而不是你做出退让，凭什么让我做出牺牲，而不是你做出牺牲？”我的做教育局局长的爸爸只得在高老师咄咄的气势之下忍气吞声，人的忍耐力和承受力都是有限度的，高老师挑战了我爸爸忍耐力与承受力的底线。

见我不说话，高老师继续说：“女人不是为了男人而存在的，女人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比如说你爸爸，哦，我很不想提到这个男人，但是为了让你更能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目前的状况，我不得不提到他，我为了他付出青春，付出爱情，到后来呢，他还不是被别的女人给迷惑了吗？”

我很想纠正高老师的错误的认识，我首先要纠正的是，我的爸爸不是她所理解的那样，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人，自制力也很强，如果不是高老师亲自将我的爸爸推到别的女人怀抱里去的话，我的爸爸是不会出轨的。我其次要纠正的是，她的青春没有付给谁，而是被她自己消磨了，即使没有我爸爸的出现，她也不可能始终停留在二十多岁的年纪里，而爱情是相互的，她肯定在付出的同时得到过甜蜜，也得到过满足，如果她没有得到过这些感受，那我真的会怀疑她有没有爱过。

但我不只得我的这些观点能有多大的力量，我只得缄默，只得让高老师继续说下去，尽管，后来高老师的话我都没有听进去。

四

我一直在巩固自己的意志，我祈祷自己千万不要被高老师所打动，所胁迫，我要做我自己，我不是高老师的一颗棋子，我不是藤状植物，必须依赖着高老师才能向上生长，但我不能说话，我怕一说话就露怯，我怕我一说话就被高老师敏锐的目光击中，所以，我长久地保持着沉默的姿势。

高老师忽然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多的是，但好工作的机遇却只有一个，凌厉，妈妈是过来人，妈妈有着丰富的人生经验，妈妈丰富的人生经验是用男人的伤害换来的，妈妈不能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妈妈不能看着你被爱情的迷雾蒙蔽了双眼啊，妈妈只有你一个女儿，你是妈妈一切的希望所在啊。”高老师在说出我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是她一切的希望所在的时候，声音颤颤的，我没有看见眼泪是怎么在她的眼眶里聚积，然后顺着她白净的脸颊滚落下来的，但是我看到高老师搁在茶桌上的手，被落下来的两滴晶莹的液体击中，她赶忙抓起面纸擦去。

高老师从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我觉得高老师一向的坚强是故作的姿态，其实她像很多失去爱情又失去婚姻的女人一样脆弱，我觉得高老师才像一株柔软的藤状植物，需要依靠我的不离不弃才不至于倒下。

我在这一刻动摇了，不，我一直在摇摆不定之中，高老师有力的大手将拉到了她的一边，在高老师出现的那一刻，我就预感到了，高老师不会白来的。

“男人多的是，等工作的事情安排妥当之后，妈妈给你找。”顿了一下，高老师问我，“你想要什么样子的男人？高大的，伟岸的，英俊的，潇洒的，博学的，专心的，对，这样说不好，应该是这些有点有应该兼而有之的。”

我想要什么样的？多可笑啊，我连选择爱情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还能选择别的什么呢？我只不过是高老师的一粒棋子而已，她让走哪里我就走哪里，她不让我走哪里我就不能走哪里。

我说：“随便吧，反正，男人多的是。”

高老师很高兴，高老师将一只保养的很光滑的手臂伸向我，试图抚摸一下的头，但是我将头偏了过去，我不是故意要躲开她，我是怕，下意识的怕。

高老师缩回手吖了一口茶：“对，你能醒悟就好，男人多的是，只要别像你爸爸那样的就行，你看，我说不提他的，但没办法，提到男人的时候我就不得不提起他，他是男人的一个错误标本，在提到男人时候，不得不拿你爸爸来对比，由此可见，女人在选择男人的时候有多么的重要，不然一生都会被那个男人梦靥一样纠缠着。”

我很伤感，我很痛苦，我很悲凉，我和乔直的爱情正如一株一棵小树一样蓬勃向上茁壮成长，可是我却不得不向其举起快刀，用力砍下。

乔直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我我看见他给我打手机，但是我不敢接，高老师正用她特有的严厉的眼神看着我，乔直一边朝我这边望，一边个给我打手机，手机一直不停地响，我想接，我想跟乔直说，对不起，我还想跟乔直说谢谢，但是高老师按住了我的手，高老师将手从我的手上拿开的时候，叫了服务生结账。

刚走出茶楼的门，乔直就站了起来，乔直想冲过来，但车来车往，乔直不得不奔向百米外的天桥。这个时候，高老师招了一辆出租车，高老师让我进去，我进去了，高老师坐进来，车开走了，高老师让司机将车开向机场。

我回头望向天桥，天桥上已经没有了乔直的身影，我想跳下出租车，我想去看看乔直，但是我不敢与乔直告别，高老师也不让我与乔直告别，高老师说：“男人多的是。”

高老师为了更有力地安慰我，就说，等我干好了，就会知道，乔直是配不上我的。高老师还说，不只是乔直配不上我，很多男人都配不上我，高老师要我相信她的话，因为她的话不会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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