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再一次证明,在绝大多数时候,张靖的判断力都相当的不错。说起来,眼下的确是睡觉的好时候,由于已经被困在阵法当中,那么也就不必担心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来,四空之地原本就是整个阵法当中最为风平浪静的地方;其二,即便是以稳妥谨慎著称的诸葛亮,也绝对不可能在这样的情况下,再另行派遣兵马进入阵中围剿被困之人,因此在这种情况下,除了睡觉之外,张靖还真就找不出别的事情可做。
尽管没有人来打扰,但张靖到底还是醒了。只不过,他倒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睡到自然醒的,事实上,他是被冷醒的。
当张靖浑身哆哆嗦嗦,上下牙齿打得不可开交而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依旧缭绕的云雾中,隐隐透着朦胧的月光,四下里一片死寂,除去偶尔的虫鸣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动静。
张靖环顾四周,但见众将士三五成群地靠在一起,席地而卧,不少人在半睡半醒之间还不住地打着哆嗦,战马都被拴在了一旁的树下,此时也早已趴在地上,除了偶尔掸掸尾巴驱赶蝇虫之外,也都懒得动弹。
“真他娘的冷!早知道就多穿他两件衣服!”一阵夜风吹来,只穿着轻衣长衫的张靖忍不住倒吸了几口气,一面坐直身子,伸手紧了紧衣领和袖口,一眼瞥见李遥正在自己脚边浑身缩成一团,睡得正香,当下用脚尖轻轻地点了点他,一面轻声唤道,“李遥!李遥!醒一醒!李遥……”连唤了几声,李遥只是翻转了身,嘴里砸吧了几下,似乎在梦中正享受着什么美味佳肴,却是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
张靖见状,暗道:“好小子!比我还能睡!看我怎么治你!”嘴角边瞬间闪过一丝阴险至极的笑容,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脚,对准李遥的屁股,狠狠地踹了过去。
“啊……什么事啊?”睡得正酣的李遥,突然遭此黑手,登时什么瞌睡都没了,噌地一下就跳了起来,捂着屁股不住地吸着凉气。
李遥那石破天惊一般的叫喊声,在眼下这样的环境下,其震撼力决不亚于晴天霹雳。四周睡意正浓的众将士被他这么一震,不少人都睁开了朦胧的双眼,一脸迷茫地看着正捂着屁股的李遥,脑子里都是一团的疑云。
“我说你他娘的不能小点儿声!”张靖忍不住啐了一声。李遥满脸委屈地说道:“老大!这也不能怪我!您那一脚可以说是惊天地泣鬼神,是个人都顶不住啊!”
“少他娘的废话!”张靖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当下走上前去,说道,“叫上几个人,跟我走!”
李遥不解地问道:“这么晚了去哪儿啊?”
“砍点柴来烧火!”张靖紧了紧衣领,说道,“难道你不觉得冷么?”
“哦!”李遥恍然大悟,于是轻轻地拍醒了身旁的八九个弟兄。
“跟我来!一个跟一个,别走散了!”张靖先在地上画了个八卦图,起了一卦,而后领着众人在迷雾重重的树林当中转了几个弯,来到一棵大树旁停下了脚步。
张靖掐指略微一算,便指着面前的大树谓众人道:“听好了!以这棵树为中心,左右二十步为限,千万不能走远,清楚没有?”
李遥等人齐声应和道:“清楚!”
“动手!”张靖说着,拔出佩剑,对着树枝便是一通乱砍。李遥及众将士依从他的吩咐,左右散开,在两下各二十步的范围之内,各自抄起佩刀砍了起来。由于关系到今晚能不能够睡得暖和,睡得安稳,因此人人都非常卖力,只听得劈砍树枝的声音连绵不断,干劲那叫一个十足。
“嗯?”砍树正砍得不亦乐乎的时候,张靖忽然在浓浓的云雾之间看到远处似乎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虽然他并不相信眼下在这个阵法当中除了他们之外,还会有其他人,但向来眼神出众的他也从来不会怀疑自己所看见的东西,当下思量一番,吩咐道众人道:“都给我待着别动!”说话间,已然提剑在手,冲了出去。
张靖在浓雾之中转来转去,由于视野受到限制,因此他始终紧握着长剑,时刻警惕着四周围的动静,心里不住地琢磨着:“会是什么人?按说诸葛亮是不会派人进来的,难道是自己人?就算是叔父或军师派来接应的,也不会只有一个人哪?看那个身型,似乎很是单薄,但又非常敏捷,似乎身手不错,如果真是自己人,又会是谁呢?”
正当张靖瞎琢磨的时候,忽然一人在前方不远处闪现,当下不及细想,急忙提剑追上前去,他轻功了得,奔跑之间竟然不曾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借着云雾缝隙之中透露下来的一丝月光,张靖才勉强看清,对方一身浅紫色的装束,从背影来看,应该是个女子,心下奇怪之余,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伐。
眼看着追到近前,张靖正要开口询问,突然间只听得一阵宝剑出鞘的声音,几乎同时,眼前一闪,炫起一阵寒光,心下不由一惊,心念急闪,手腕抖处,长剑立于身前,同时左脚退后半步,身子微微向后一缩,既有格挡,又有闪避,双效合一。
正当张靖为自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同时摆出格挡和闪避的架势而暗暗自喜之时,却闻咔嘣一声,火花闪处,只觉虎口一阵发麻,手中的长剑已然被拦腰斩断,对方的长剑正闪着寒光停在了他咽喉数寸之前。张靖一惊之余,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苦笑着自语道:“我怎么这么命苦啊!”
此时的张靖,心中极度郁闷。自从在巴陵见了张逍认祖归宗以来,他几乎每次上阵都会被人把兵器砍断。第一次是在桂阳,被熊放一戟劈断长枪。第二次还是在桂阳,这一次是特地换的镔铁枪,结果还是被彭雍的天罡战戟给劈成了两截。第三次是前些天阻截关羽,刚一交手就被关二爷的青龙偃月刀把枪头给卸了。如今,这已经是第四次被人砍断兵器,张靖只觉哭都没有眼泪,暗暗叫苦道:“我他娘的这是招谁惹谁了!”
“阁下是?”一阵轻柔绵嫩的女声将张靖的思绪从郁闷的深渊当中拉了回来。他回过神来看时,虽然此时云雾遮蔽了月光,无法看清眼前这位紫衣少女的真容,但在朦胧之间,却深深地感觉到她身上那股世所罕见的独特气质,令张靖不由得为之一震,当下丢掉手中的断剑,略一拱手,说道:“张靖,张奕庭!没请教?”
“王殊,王楚君!”那少女正是因为一时好奇而独自闯进阵法当中的王殊。她在阵中往来转悠了半天,不觉天已黑了,正想找个地方歇脚,却突然发觉身后有人追赶,从来人的轻功判断,对方武功必然不低,于是便故意放慢了脚步,待到对方靠近,却突然拔剑回劈,她出手极快,磐龙宝剑又是锋利无匹,因此将张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听他自报了名号,虽然之前并没有见过,但想来眼下并没有胡说八道的必要,是以并没有丝毫怀疑,自报家门的同时,磐龙宝剑已然回收入鞘。
“什么?你就是王殊?”张靖听王殊说出自己的名字,当时就叫了起来,满脸的不可思议。因为眼前之人,横看竖看都只是个没长大的小丫头,一时之间他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将她同策划整场江陵战役,最终打败了诸葛亮的人联系在一块儿。
眼见张靖满脸迷茫地看着自己,王殊不由得微微一笑,说道:“怎么了?王殊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值得别人来冒充么?”
张靖闻言,不禁哑然失笑,暗道:“这丫头倒也有趣!”当下笑道:“我不是不相信!只是一时之间很难接受罢了!我是在想,要是诸葛亮知道自己是败在你这么个小丫头手上,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呢!”
王殊闻言,也忍俊不禁地掩面而笑。却又闻张靖说道:“对了,你怎么会跑到这里面来的?”当下答道:“本来我是闲来无事,想来北山道看看风景!正好遇到了彭将军,他告诉我,你们被奇门阵法困在这里!我呢,就比较好奇,想看看诸葛亮究竟摆了个如何高明的阵法!所以,就进来瞄一眼咯!”
“呵呵,你还真够狠的啊!这一眼可不是什么人都有本事瞄的!”张靖暗道:“都说艺高人才胆大!难道这丫头真的是深藏不露!”当下笑着问道:“那么你瞄了这么久,看出什么名堂了没有呢?”张靖虽然到目前为止大多数时间都在睡觉,但他也不是没有思考过出阵的方法,只是想来想去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眼见王殊如此胆大包天,竟敢独自一人闯进阵来,从先前江陵一战的精妙布局来看,王殊绝对不是一个胡乱妄为之人,她既然做得出,就必定成竹在胸,因此张靖迫切地想要知道她对眼前这个阵法的一些见解,以便从中找出一些脱困门道。
“怎么说呢?”王殊轻咬下唇,略微沉吟了一会儿,说道,“基本上有两件事我可以确定!”
张靖笑着问道:“哪两件?”王殊竖起右手食指,说道:“首先可以确定的是,这个阵法是以八门遁甲之术和五行遁甲之法结合而成的!只是和其他阵法不同,这个阵法似乎有意不分主次,将八门遁甲和五行遁甲互相穿插在一起,使得八门之中,皆有五行,而五行之中,又各有八门!如此反复变换,使得旁人很难推算出八门之位和五行之源,要想破阵,简直比登天还难!”
“你说的不错!这一点我也察觉到了!看来诸葛亮在这个阵法上是下足了功夫啊!”张靖听了王殊所说言,与自己先前所推算的相差无几,不由得略微皱了皱眉,又问道,“那么,第二件事情又是什么?”
王殊微微一笑,侧了侧脑袋,说道:“那就是,我和你们一样,也出不去了!”
“我……”张靖闻言,险些被口水噎死,当真是哭笑不得,叹了口气,说道,“得!闹了半天,你也是来送礼的!”
“没什么可担心的!”王殊丝毫不以为意,依旧笑得非常灿烂,说道,“反正彭将军已经回报主公和军师去了!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就不相信咱们那么多人,还斗不过他一个诸葛亮!”
“那倒是!”张靖也是个乐观到了极点的人,当下笑道,“我也从来没有担心过!还特地睡了一觉养养精神!”说话间,夜风又起,眼见着王殊一身轻衣罗裙,很是单薄,当下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说道:“夜深了,风大!我让人砍了些柴火,去烤烤火暖和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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