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天公作美,连日不息的大雨从清晨开始便逐渐减弱。待到过了辰时,已然完全停息,久违的太阳也总算是露出了真容,这使得正赶往北山道口的刘备一行人轻松了不少。
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尽管两家决定会商联盟之事,但毕竟尚未成行,因此诸葛亮也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一方面,他并没有完全关闭“神鬼八阵图”的阵法,以免长沙军趁机发难;二来,他特地将赵云从前线调回,命其率领五百近卫轻骑随行护卫。有了这两手准备,万一双方谈崩了,便可以从旁护卫刘备,退守入北山道,以“神鬼八阵图”抵御长沙军。除此之外,他还命人沿途部下哨马,江夏方面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便可以一路传讯直至北山道口。这就是诸葛亮,任何时候都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之后才行动。况且此次会盟关系重大,更是不容有失,因此他寸步不离地紧跟在刘备的身旁。
眼看午时将近,诸葛亮于马上指着前方谓刘备道:“主公!过了前面的树林,就是北山道口了!”
“是么?太好了!”刘备略微喘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了看当空的日头,说道,“时辰快到了!咱们得加紧一些,若是误了时辰,可就失了礼数了!”说罢,扬鞭打马,当先疾行。诸葛亮、赵云紧随其后,招呼队伍加快了步伐。
行不多时,出得林来,但见一人立于路旁,腰悬长剑,轻衣长袍,神采飞扬,笑容可掬。左右伴立二人,衣着极为朴素,却皆有贤者之风。约莫十数丈外,两员少年将领着百余人在一旁守护,尽管都是轻甲短兵,亦且人数不多,然而阵列齐整,却也是威风凛凛。
刘备眼见对方竟然只带这么些许兵马,既显示出十分的诚意,又更显无比的胆略,不禁暗暗称奇。却听得诸葛亮在一旁说道:“主公!当中那人便是张擎,其右首下便是属下的师兄,宇文寒涛!”刘备闻言,点了点头,便跳下马来,整了整衣衫,迈开大步,走上前去。诸葛亮也跳下马来,跟了上去,赵云则勒马不动,约束部众。
张擎眼见当先一人两耳垂肩,臂长过膝,便知其必是刘备,当下迎上前去,拱手拜道:“皇叔远来辛苦了!请恕张擎未能远迎,怠慢!怠慢了!”
刘备见其如此谦诚,赶忙回礼拜道:“先生客气了!让先生在此久候,倒是在下的不是了!失礼失礼!”
“哪里哪里!”张擎呵呵一笑,当下将宇文寒涛、王朋与其引介一番,又唤在一旁率领众护卫的彭雍、王锟二人上前拜礼。刘备也将赵云唤来与张擎等人见礼。
寒暄见礼已毕,张擎指着一旁小山包上新搭建起来的一座小木棚谓刘备道:“皇叔路上辛苦,我已命人备下酒菜,不妨先解决了腹中饥渴再详谈后事不迟!”
“如此,便叨扰了!”刘备从一大早出门就在不停地赶路,要说不累不饿那是假的,眼见张擎如此客气,倒也不好推拒。
于是,张擎、宇文寒涛、王朋三人便领着刘备、诸葛亮一道前往木棚用膳。至于赵云及其部众,彭雍、王锟原本按照先前宇文寒涛的安排替他们也准备了一些酒菜,怎奈赵云坚持不受,只与众将士一道吃着随身所带的干粮充饥。彭雍、王锟二人见状,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便自行归队去了。双方护卫兵将尽管相隔二十余丈各自用餐,但却都死死地盯着小山包上的张擎、刘备等人,丝毫不敢大意。
饭桌上的张擎只管招呼刘备、诸葛亮二人不必客气,却只字不提联盟之事。刘备尽管心中着急,但眼见对方不动声色,也只得暂且忍耐,偶尔只说些客套话而已。
待到吃完午饭,张擎笑谓刘备道:“怎么样?皇叔!我军中的厨子手艺还过得去吧?”
“呵呵!不错!不错!”刘备应了一声,想到时间不等人,便拱手拜道,“不知前日在下信中所言之事,先生可有考虑?”
“呵呵,这个嘛……”张擎打着哈哈沉吟了一番,说道,“皇叔可方便借一步说话?”说罢,瞥了一眼宇文寒涛、王朋,二人当下会意,说声:“我等在一旁等候!”便行了个礼,走下山包去了。
刘备不由自主地看了诸葛亮一眼,那意思是问他该如何是好。诸葛亮也是个洞若观火,察人入微之人,从张擎到目前为止的表现来看,倒也不认为他会做什么小动作,便也笑着拜道:“如此,在下也先行告退!”说罢,退了出去。
如此一来,木棚之中,便只剩下张擎、刘备二人。张擎面带微笑,将刘备上下细细打量着,却是不发一言,直瞅得刘备心里七上八下,忙道:“先生为何如此看我?莫非在下身上有何不妥之处?”
“呵呵,皇叔不要误会!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张擎捋着胡须笑道,“早就听闻当年曹操与皇叔煮酒论英雄,曾道:‘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今得见皇叔之面,方知名不虚传哪!”
“先生过誉了!”刘备哂笑着摆了摆手,叹道,“在下自以为能以一己之力恢复汉室之荣耀,怎奈时不与我,奔波多年却始终未有尺寸之地!又何敢以英雄自居!”满面沮丧地摇了摇头,又谓张擎道:“反观先生,宽仁高义,德才兼备,仅仅数月间已然横扫荆襄,在下是由衷敬服!若要再论天下谁是真英雄,舍先生其谁!”
“皇叔此言差矣!”张擎笑道,“在下得以至此,全仗众文武上下齐心所致,实非在下一人之力可成!若言有功,也是众人之功!但要说真真正正的英雄,依在下看来,咱们都算不上!”
“哦?”刘备闻言,奇道,“那依先生之见,天下谁人可算真英雄?”张擎笑而不答,只是用手指蘸着酒水在桌面上写下了两个字。
“民众?”刘备满脸狐疑地望着张擎,心中反复思量着。
“不错!要说称得上真英雄的,正是普天下的民众!”张擎正色道,“自古以来,得民心者得天下,失民心者失天下!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百姓的力量是潜在而又强大的!它可以让你成为天下的主人,建立万世的基业!同样,它也可以将你拉下神坛,埋葬在历史的长河之中!想当初,秦始皇之所以能够统一天下,并不在于秦国如何强大,而是六国无道,大失民心所致!故,亡六国者非秦也,乃六国也!往后,暴秦无道,视百姓若刍狗,是以民心背秦,引致天下大乱!高祖约法三章,与民无争,遂是民心所向,终成大业!此皆民众之力也!”说着,顿了一顿,拱手拜道:“在下亦知皇叔乃汉室宗亲,原本不该造次!但有肺腑之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若有不敬之处,还望海量汪涵!”
刘备先前听了张擎的一番论述,心中感触良多,也想听听他究竟还有什么高见,便赶忙回礼拜道:“不碍事!先生有话,但说无妨!”
“如此,在下便斗胆直言了!”张擎微微呼了一口气,说道,“想当初,高祖之所以得以平天下而立朝,靠的是百姓之力,民心所向!但时至今日,之所以会有黄巾造逆以致群雄并起,纷争不断,说到底还是一个民心向背的问题!其实,百姓的需求是很简单的,只要能保证他们有一瓦遮头、三餐温饱,谁来坐这个天下,在他们看来根本没有区别!换言之,倘若朝廷真的是施政得当,致令朝野清平,国泰民安的话,纵使张角之流如何巧言令色,鼓动如簧之舌,要让百姓跟着他们走,也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现如今,民心思变,汉室将衰已成定局,皇叔欲以一己之力拨乱反正,只怕难如登天哪!”
“唉!先生所言,在下又何尝不知!”刘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道,“只是,在下既为汉室宗亲,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便须奋力一搏,即便只是尽人事,也总算是不辱先祖吧!”
“皇叔真是受苦了!”张擎听了刘备这番话,也不由得嗟叹不已。
这边厢,诸葛亮站在山坡下,虽然听不见张擎、刘备二人的对话,但眼见二人谈话间的气氛颇为融洽,心下倒也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却听得宇文寒涛说道:“师弟啊,几天不见,你又憔悴了许多啊!唉!凡事看开一些,不要太操劳了!”
听到宇文寒涛的叹息声,诸葛亮心中不免颇有感触,当下笑道:“没办法啊!师兄堵着门口叫阵,小弟是万万不敢大意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只怕就没命在这儿同您说笑了!”
宇文寒涛呵呵一笑,说道:“瞧你说的!为兄哪有那个本事啊!光是一个‘神鬼八阵图’就足以让为兄焦头烂额了!到现在,为兄这头还疼着呢!”
诸葛亮闻言,奇道:“师兄何以知晓此阵之名?”
“哦,是宓儿姑娘说的!也多亏了她凭记忆画出了阵法图,我军一干将士才得以逃脱升天哪!”宇文寒涛笑了笑,谓诸葛亮道,“宓儿这么做,也是心善所致,你可不许责怪她啊!”
“呵呵!哪里哪里!宓儿在此叨扰,多亏了贵军的照顾,小弟先行谢过!”诸葛亮说着,拱手长鞠一躬,转而又道,“不过,师兄就是师兄!江陵一战那叫一个漂亮,小弟是甘拜下风啊!”
宇文寒涛摆了摆手,笑道:“师弟,你弄错了!江陵那一仗可不是为兄打的!”
“怎么?”诸葛亮满面疑惑地问道,“难道故意让王殊一个小丫头为帅,不是师兄故弄玄虚的计策么?”
“哈哈哈哈!明知道会被你看穿,为兄又怎么可能自己往刀口上送呢!”宇文寒涛仰面大笑,捋着胡须说道,“其实啊,让楚君挂帅并非出自为兄的主意,而是我家子羽公自己做的决定!江陵那一仗,从头到尾都是出自楚君的手笔,为兄可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过啊!古人言:‘君子可欺之以方’,说的就是你啊!”
“原来如此!”诸葛亮哂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是犯了先入为主的错误,一直将对手设定为宇文寒涛,从而导致惨败收场。如此一来,倒也激起了他对王殊的好奇之心,当下问道:“但不知这位楚君姑娘现在何处?小弟是否有幸与她会上一会,当面讨教!”他这番话,倒也是出自真心实意,绝无半点做作。
“呵呵,难得孔明先生对小女如此抬爱,真是小女的荣幸!”王朋在一旁呵呵一笑,叹道,“只可惜,很是不巧!日前,小女不幸陷在先生的‘神鬼八阵图’当中,尽管侥幸脱险,却仍被阵法所伤,如今还在城中养伤,只怕这一时半会儿无法恭听先生的教诲了!”
“啊?是这样?”诸葛亮闻言,顿觉尴尬不堪,连忙拱手拜道,“惭愧惭愧!得罪之处,还望先生海涵!”
“呵呵,无妨无妨!”王朋笑道,“打仗嘛,哪有不挂彩的!这也是小女命里该着,怨不得先生!先生也不必内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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