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知鱼桥下落桃花雨畅春台上散韶华泪

太阳渐渐爬高，却逼退不了淡淡的晨雾。汴河水泛着隐隐的波光，池边芳草葳蕤。子汐坐在南堤的草地上，春草透过薄衫摩挲着肌肤，有细腻的痒。忍不住抬头看天，阳光似轻纱微拢，放荡不羁的云朵变换着骚动与平静，黑暗与光明，然而那却是同一张脸庞的容貌，是同一颗心灵的作品。人生无常，不是吗？子汐闭上眼，风轻拂过发梢，阳光也跟着微微颤动。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小姐，这儿的景色也不比诗里的差了。”暄桃说着，手已经忍不住去触那清冽的江水。“小姐，我们去那里吧。”暄桃忽然抬起满是期望的眼睛望着子汐。

子汐瞧着她指着不远处的畅春台，便明白了大半，只觑她一眼：“真是越发调皮了。”

“还不都是小姐惯的。”暄桃拉过子汐的袖子，撒起娇来。

“小丫头片子！”子汐笑着，挑起手指往暄桃脑袋上一戳。

暄桃一歪脑袋躲过，不由分说地拉子汐起来。子汐便笑着顺势起身：“罢了，我若不去，岂不是枉费了你千辛万苦骗我出来的一番好心？”

暄桃耸肩，一副知道瞒不过你的样子。

顺着松软的草地上去是一段青石板路，并不陈旧，石缝间却挤满了青苔。汴河从大梁西市穿过，长堤顺着河岸蜿蜒前行。堤下是纵横的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而在汴河急转向南的地方，便立着畅春台了。

这时的店铺多已开门，堤上已经有了三三两两结伴而行的游人，不如两人刚时的宁静，却是充满了生气。

两人并不常来街上，这时都很兴奋。暄桃更是这里转转，那里看看。子汐看着，笑意不觉爬上了嘴角。

暄桃见她一副大人看着小孩似的神色，没好气地问：“小姐又发现什么好笑之处了？”

这一问子汐却是笑得更深了：“我是在笑有只小猫儿偷腥反呛了口水。”

“小姐！”暄桃涨红了脸，嘴上却不依不饶，“只怕老猫儿不知道小猫儿为它捉鱼的好心。”

“这可好，小猫儿还来邀功了。”子汐说着，两人都笑起来。

小时候，子汐见到汴河里的鱼死活都要捉来，暄桃便自告奋勇。不想，一不小心便掉到了河里，还生生地把子汐也拉了进去。害得子汐大病一场，魏崇气得要将暄桃打发去做烧火的小丫头，后来还是夫人和子汐求情才作罢的。可这事之后，两人的情分倒是更深了。

“现在想来，都是昨天一样呢。”暄桃望着东去的汴河水，喃喃道：“记得小姐最爱吃桂花糕的，每次却都缠着太夫人给你买，因为夫人怕小姐吃多了会坏肚子，倒是太夫人好缠多了。最后还要我担着罪名。”

暄桃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子汐的笑意却渐渐凝固在脸上。妄自叹啊，现在的一切，都像一场噩梦，然而，何时才是梦醒的那一天呢？

看着子汐脸上淡淡的落寞，暄桃的声音低了下去，自己又惹小姐伤心了。“小姐……”暄桃小心地出声试探。

“两年了呢，”子汐扬起长睫，向暄桃淡淡一笑，“都过去了呢。”

无论如何，都是过去了，而生活还要好好地继续。如果没有那一场变故，自己早已是咸阳宫中养尊处优的夫人了吧。然而，那就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吗？冠冕堂皇之下的勾心斗角比起风露坊只会有过之而无不及。将韶华寄予宫墙，与现在的风尘肮脏违心愿有何不同？

“臭女人，还不快让开！”一个剽悍的男人见子汐呆在路中央，狠狠地推了一把，“敢挡魏相千金的轿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子汐正出神，哪里会见到轿子过来，更是经不住这一推，只是重重地撞到地上。暄桃见状，慌忙扶起子汐，边用绢子拍着子汐身上的尘土，边向那奴才急道：“你们怎么如此不讲理？”

有人止步看热闹，有人指指点点，却没有人说一句话。

子汐立稳，也不顾两人，目光只投向那顶翠盖朱缨八宝轿，静静的，看不出一点情绪。魏相的千金，魏子颜吗？那个总爱与人争高低的远房表姐。可她不是代自己嫁去了咸阳吗？

“好个小丫头，还挺护主的。”那奴才越发凶神恶煞地逼近暄桃，“爷就是不讲理，你想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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