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桃脸上一阵白，强压下恐惧，正要答言，手却被子汐紧紧按住。子汐的眼中已经只剩了一贯的平静：“小女子无知，冒犯了。”

暄桃想挣脱子汐的手，却被抓地更紧，一时间百感交集，幽怨地瞪一眼子汐，不解，愤怒，失望，更多的是关心。

子汐只是淡淡地回了一眼。而暄桃又怎么会不知道其中深意？

暄桃，你这样可让我失望了。

暄桃，我知道你护着我，可是――

若魏子颜认出你我，你我可还有活路？我们还是朝廷钦犯啊！

小不忍则乱大谋，既然已经忍了两年，还在乎这一时吗？

是啊，都怪自己，太急躁。暄桃顺从地低下头。两人正要离开，子汐却发现自己几乎被按在了原地。范雎投来淡淡微笑的眼神，子汐只得无奈地回一个否定的眼神。只不过，范雎就不能完全看懂了。

“官府修路，用的是百姓缴的税金，为的是百姓的方便。如今府上如此行径，范某窃为魏相悲矣，更为百姓不值！”范雎洪声道。

一语毕，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子汐的眼中划过一丝波澜，心微微抽动，宽袖下双手不由地握紧。

那奴才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正要反驳，却被叫到轿边，训斥了几句。

八宝轿里，魏子颜轻摇着素缯团扇，懒懒地道：“家奴无知，公子见谅。”又对那奴才道：“还不快给公子和那位小姐道歉。”却毫不掩饰声音里的厌恶与不屑。

子汐只觉得“那位小姐”四字重值千钧，手心里早已是细密的一层冷汗。

范雎只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量，似乎它会传达到子汐体内，支起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奴才只是敷衍着认了错，子颜也不责怪，轿子重新被抬起，优雅地穿过人群。带着半分厌恶半分好奇，子颜用团扇轻挑起软帘。一个英气逼人的书生，一个满脸愤恨的丫头，还有一旁垂首立着的清丽身影，透着淡定的傲气，虽看不到脸，只觉得似曾相识。放下软帘，子颜轻轻地笑了，很像你呢，魏子汐，可是你不是两年前就和你们魏府一同毁灭了吗？

轿子转过巷口，人群渐渐散去，子汐终于无力地伏在暄桃身上。

“都过去了，小姐。”暄桃轻轻扶着子汐微颤的双肩。子汐只是将头埋在她的颈间，缓缓地摇头，谁知道呢？

“怎么不知道保护自己？”范雎轻叹，是责问，更是关怀。他只知道当自己看到这个看似坚强冷漠实则柔弱动人的女子凭白受气时，心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姑娘，请随我来，”范雎换上一副笑颜，“叔有样东西送给姑娘。”

子汐也不问，只是由暄桃扶着，随着他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放下了担忧，放下了猜忌，只是单纯地，安稳地跟着他走。时间似乎被无限地拉长，似乎在其中忘记了自己，在阳光与流水的歌声中酣然睡去。

“你等着。”知鱼桥下，范雎定定地说。暄桃倒是不解，子汐只是笑着目送他转过那座竹桥。笑意中不禁含了小小的自嘲：那么说，他已经赢得了自己的信任喽，就凭刚才吗？还是自己本不习惯拒人千里的冷淡，两年的伪装，就让自己的心在这样的温存中不知所措了吗？

“小姐，桃花瓣啊！”暄桃兴奋地叫着，晶莹的花瓣夹在她修长的指尖宛如粉色的水晶。

一片，两片，三片……花瓣纷纷扬扬地落下，子汐不觉伸出手去捧住那些舞动的精灵。

“没有桃树啊。”暄桃早已陶醉在这一片粉色之中，喃喃自语。

纷纷扬扬变成了细细密密，子汐抬起头，跟着风慢慢地旋转。于是，那漫天的桃花也旋转起来，停在她发丝上，沾在她素色的裙上，连阳光也醉在粉色的梦里。

桥上的男子笑着，从没如此尽情。直到多年后，物是人非之时，男子还是没有忘掉，桃花雨中女子回眸一笑的画面。那一笑，融化了她与生俱来的清冷，一如那日的阳光温润如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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