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2号大院实际上有两个院子,一个在两进之间,一个在西面侧门进去的厨房门前,两进之间的院子要比厨房门前的院子大得多。
大院的东头紧挨何老太婆住的厢房有个砖块码的花台。
花台还是前年,何老太婆请燕子哥小米子帮忙码的。请的时候赛素花很不高兴,说大冷天砌花台干什么用,何老太婆说趁小米子这会儿在家,一开春,他又得去农村了,我上那儿去请人。说得虽在理但赛素花的脸还是阴着的。第二天何老太婆跟赛素花要肉票,赛素花想反正自家也买不起肉就给了她。当何老太婆把肉送来说解解燕子的馋时,赛素花的脸这才阳起来。后来赛素花看到何老太婆每天用菜篮从公园拎土回来,她还帮忙拎了几趟。
这以后每年开春的时候,何老太婆就会撒些花种子。有胭脂红、洗澡花、小五星花。
特别是那小五星花。它不与胭脂花、洗澡花争土搏地,只在花台的旮旯抽出纤细的茎干,那纤细的茎干在风中摇摇曳曳,几近被风折断。就是这袅袅的茎干一旦触摸到墙壁,它就会牢牢地抓住,把根扎进砖缝里,然后派生出更多的茎干,再一节一节地往上攀爬,直至女儿墙的墙头上。在远离胭脂花、洗澡花的空间,繁荣枝叶,绽放它的小五星花。那星星点点的红花在郁郁葱葱的翠色中,显得格外艳丽。可爱的小五星花哟,小小的生命竟然也如此顽强,也懂得在谦让中赢得和谐,在并不富有的环境中不屈不挠,坚忍不拔,为人们奉献它的红、它的绿。那怕只是星星点点,它也无怨无悔。
今年像往常一样,何老太婆在开春的时候播下种子,此时已经有了花骨朵。
今天像往常一样,何老太婆又来给它们施肥、浇水,拔草。
忽然她定住眼睛,吃了一惊,眉头打起结来,她发现今天的花台变了,多了颗山药蛋子,还有一根碗口粗的毛竹竿一头插在土里,一头担在屋檐上。她皱了会儿眉头,折身去了厨房,倒了碗开水。出侧门时她小心翼翼地往大院张望了会儿,确定没有人后,她改变了平时小脚老太特有的蹒跚,快步走向花台,把整碗开水顺着山药蛋子的茎干倒了下去,然后又快步离开。
赛素花下班进院门,路过煤炉没开炉门,路过家门也没开门,她径直走向花台,伸长了脖子朝山药蛋子看去。可怜那山药蛋子已奄奄一息。何老太婆这时从侧门走来,此时她的脸上已没有皱眉的痕迹。
听到脚步声,赛素花喊道:“何师母你过来看看。”
什么时候赛素花开始称她师母的,何老太婆不记得,也许是喝过红糖茶后。她只记得游街的时候赛素花带头喊过打倒她。
待何老太婆慢慢地走到跟前,赛素花说:“昨天他们帮我弄了颗山药蛋子,下午我找你问怎么栽,正赶上你去医院拿药,我就寻了个空档栽了。细竹竿也找不到够长的,他们就帮我扛来根毛竹。这会儿,你帮看看还能活吗?”何老太婆正要回答,赛素花又说:“我听他们说,这山药蛋子长好了,上面结得能有土豆大,地下结的能有瓠子大。你种的五星花不能用也不能吃,以后别种了,就种它。有我吃的,还能没你吃的吗?”
兵兵妈推着自行车进来,架好车凑过来说:“什么好吃的,有我们家的份吗?”
“有,院子里家家都有……”接着赛素花又把种山药蛋子的重大意义哇啦哇啦地又说了遍。
何老太婆乘赛素花喘气的档儿才说上话:“这花啊草的不是好种的,它也有水土不服的。”
“不是有你这专家吗?到时我们家家准能吃上。我听他们讲这山药蛋子能炒的吃,也能煨的吃……”
兵兵妈要赶着做饭打断赛素花的话说:“照这样发展下去,我们这院子就自力更生不用上菜场买菜了。”
三人笑了一阵散去。
兵兵家和何静安家的煤炉都在西院厨房里。
何老太婆边走边告诉兵兵妈:“兵兵的衣服已经快做好了,就是差些口袋布。我有块料子,又担心蒙了,歇会儿我拿过来给你看看,能用就省得买了。”
兵兵妈说:“离国庆还早了,不着急。真是难为你了。”
看着她们两个边走边说亲密的样子,赛素花心生嫉妒嘟哝道:“死老太婆真有手段,人家才搬来,你就呵上了。指望走资派帮你家摘帽子,瞎子点灯白费蜡。”
赛素花的嫉妒有密疏但更多的是贫富。这两家一个是资本家,一个是干部。虽然现在都被打倒,但经济上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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