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燕子翻来覆去一直被从四处传来的响声吓得不敢闭眼睛,特别是那从天花板上传来的声音,像人走路又像老鼠吃食,时断时续。燕子十分恐惧听到这声音,又生怕漏听每一个声音,一会儿把被子捂住头,一会儿又探出头来听。这会儿没声音了,燕子不想再一个人睡下去,爬起来,快速打开自己房门穿过过道敲响妈妈的房门。
赛素花房里一阵响动,像是有人从床上滚落下来。
“谁呀?”赛素花熟悉这敲门声,明知故问。
“妈,快开门!鬼又来了。”
静了一会儿,赛素花问道:“什么鬼又来了?是不是天花板上又响了。”
“是的,是的,那响声今晚特大,我害怕死了。”
“跟你说过是大仙,不用怕,你尽管睡你的好了。”
“妈,我不敢睡。”
“都快二十的人了,胆子还针眼大。你先过去,我就来。”
“妈,你快点呀。”燕子说着不停地推动起门。
“死丫头,你再哄东倒西的,我起来就刷你。”
赛素花终于把门打开,燕子往里钻,赛素花拦住说:“我陪你睡去,就不信有什么好怕的。”
两人睡到燕子的床上。怪的很那声音却始终没有再响起。赛素花见燕子睡去,轻轻地抽出身子回到自己的房里。
“好了没事了。”赛素花在拴房门时,有一人从背后把赛素花抱起扔到床上……
兵兵今天放学早,这会儿正在老槐树与水井之间的空地上和三子、双喜等一般大的小娃子玩打梭子。
打梭子的玩法简单有趣。地上挖个浅坑,一方把一根一楂长的棍子放在上面,用另一根长些的棍子使劲桃飞那棍子,然后把手中的棍子放在坑上。另一方在棍子落处,捡起棍子砸坑上的棍子,砸着为赢。
这时轮到双喜挑,双喜已经输了好几回,这回他闭住气使劲一挑,那木棍在天空悠悠地划了一道弧,落到正埋头走路的老女人面前。
老女人破口就骂:“小炮子子,要是砸到老娘的头,看你们拿什么赔。”
三子嘴快:“捡块西瓜皮赔。”
小娃子们都笑了起来。
老女人气疯了,捡起棍子,摔过围墙。
兵兵不知这老女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二五,上前论理要老女人赔棍子。
这老女人其实并不老,只有四十来岁,只是她蓬头垢面,从不梳洗,以至那垢在脸上堆积起了皱。
老女人是解放前到江边寻死时被当时在码头上混日子的张一二收容的。打这以后,她就是一个只知道每天忙个菜看着丈夫把酒喝完再打洗脚水的可怜女人。
照理“二五”雅号轮不到她,只因老女人有两个坏习惯:一是总是在井边刷马桶。这井水旁人只用不吃,她为了省自来水钱是又用又吃。街坊劝她不要在井边倒脏水,她就是不听。二是走路从不抬头,生怕漏捡一分线。撞到人也从不赔礼倒歉,相反张嘴就骂。其实她没有什么文化根本不懂礼,不懂礼哪有礼讲?她也不是一点文化没有,辟如她骂人就很讲究章法:一是就骂那几句,不多骂;二是骂人不带脏字;三是一般情况用“炮子子、讨债鬼、吃罐罐饭的”,不到不得已时,“天打五雷轰”不出口。
这会儿她看兵兵拦住她,要她赔棍子,便使出看家本领,指着兵兵跟着兵兵、一句紧接一句、不让别人有说话缝隙的骂着:“炮子子、讨债鬼、吃罐罐饭的……”。
兵兵顿时败下阵来。老女人得势不饶人,兵兵走到那,她还盯到那骂。
为了解救兵兵,这时双喜他们一群小娃子一条声地反复唱起:“瑞少米米瑞少多”(乐谱音),并跟在老女人后面。
这是当时流行的一首歌的一句乐谱。老女人恐怕这一辈子也弄不明白这群小娃子唱的意思,但她认定这是骂人。这样骂人的阵式把她给吓住了,她掉头往家逃去。
兵兵脱了身,弄懂唱这句是借“瑞少”骂老女人二五后,他跟上队伍,也唱了起来。
老女人跑进家,“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她原以为关上门,一会儿小娃子们就散了,没想到这群小娃子受时代的影响,无事还寻茬热闹,这机会怎会轻易放过,歌声一浪高过一浪。
兵兵为了捞回刚才丢失的面子一脚将老女人凉在门口的马桶踢翻。那马桶“轱辘、轱辘”地滚了起来。
几个成年人路过,见这群小娃子闹腾,也不制止。在无序思维、无序道德、无序情感的环境中,大人的闹腾比这更尖锐、更残酷,为什么苛求小娃子们有序呢?相反跟着笑起来。
小娃子们胆子更大了,把那马桶踢得滚过来又滚过去。
老女人忍不住了,“哗”地一声打开门,一边跑去收拾马桶,一边用高于刚才八度的音调反复骂着:“炮子子、讨债鬼,吃罐罐饭的……”。
双喜、三子、兵兵总是抢在老女人前将马桶踢向另一方,把老女人折腾得团团转。
老女人追不着马桶,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这才骂出:“你们这些天打五雷轰的……”骂声中此时已有哭腔。
“我看看,哪几个?还作兴这样欺负人啊?周公安员来了,把你们一起抓了去。”唐主任的一声咋唬。
小娃子们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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