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张良臣

“韩大人，鸿渐恭候多时了。”岸上传来张良臣的声音。

鸿渐是张良臣的表字。

“形影之无碍也，若鸿渐之有序也”，鸿鹄的飞翔总从低到高，循序渐进。

虽然在南人当中张良臣的身高属于中人，但与中陆汉子相比，就略显得矮小。

即便矮小，高适也不敢小觑他。当初母亲教他《淮南子》的时候，曾说“太山不可丈尺也，江海不可斗斛也。”意思是，不要从外表上去判断一个人的妍媸。

想起母亲秋灵素，高适心中一痛。

整整六年了，战事一了，该回去给她老人家扫扫墓，上柱香。

可是，连绵战事何时能够停歇呢？

张良臣嘴角始终挂着一丝淡淡地微笑。如果冠军侯卢藏用是一把出鞘的杀人利刃，刀刀见血，那么张良臣就是一塘平静的，却深不见底的湖水，如同波澜不兴时的恒河。也许是二十年戎马生涯，劳心劳力，只有四十五岁，本当年富力强的他，此刻双鬓竟以斑白。

韩愈深深一拜：“让通义郡王亲自相侯，韩愈愧不敢当啊！”这是对传奇名将的致敬，虽然他们是对手。

张良臣笑了笑，道：“军中别无长物，鸿渐在帐内略备酒菜，为大人接风洗尘。盼韩大人不要取消鸿渐寒酸。”

韩愈笑道：“通义郡王怎说军中无物？这布满数江岸，以千计的铁舰、飞船，莫不是摆设不成。如此，我唐国水师，情何以堪。”顿了顿，眼睛停在张良臣的脸上，“只是不知，遍布江岸的铁舰、飞船，何时扬波江中，破浪北上，剑指北方。韩愈料想，那时必定巍然大观，让人心神往之。”

四周都沉寂下来。韩愈初入宋国境内，劈头盖脸就是一句挑衅的言语，暗指宋军乘火打劫。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高适转头往向张良臣。他依旧一副可亲可近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没有为韩愈的话而生气。

“韩大人，你说笑了。”

张良臣脸色颇为凝重，“高唐上国雄踞中陆，幅员千里，带甲百万。鸿渐从来只是听闻狼吃羊，却未曾听过羊吃狼。我大宋虽只有八百里河山，却足够千万百姓安居乐业，何苦北渡，觊觎他人河山。倘若我三十万大军，挥师北上，明年又有几人能回故土。”

韩愈沉默了下来。张良臣的“狼吃羊”云云，指的是帝国七次南征。

周围的宋军喝彩了起来。

声音震动地高适耳膜颤动不止。战争到底是什么，是报家卫土，还是开疆辟土？

耳边传来李群玉的冷哼声：“弱肉强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半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

从船上下来，哪种恶心、呕吐、头晕的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脚踏实力，李群玉分外来劲，虽然脸色还有点苍白。

韩愈怒喝：“放肆，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余地。”

张良臣笑了笑，“无妨。请问这位小将军，尊姓大名。”

李群玉傲然道：“前神策军羽林卫百夫长，先任五军都督府折冲营第一营百夫长，李群玉。”

见李群玉说出一大串称号，韩擒虎等人嗤之以鼻。

高适心道：“即便一路风雨风雨同行，李群玉还是泾渭分明，不吧自己看做折冲营一员。”

张良臣点了点头，转头望折冲营其他众人，道：“那么，请问诸位，西关军百夫长高适将军，是哪一位？”

李群玉脸色铁青，恶狠狠地瞪了高适一眼，转头入列。他本以为张良臣要在众人表扬他几句。可没想到，去转头问起高适。

“末将，折冲营统领高适。”高适道。

张良臣上下打量了高适一眼，眼睛凝固在高适腰中“百战”上。不知为什么，只是那一眼，高适便知道对方是刀道中高手。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高将军也是用刀的？”

“难道通义郡王也是用刀的？”高适反问。

张良臣笑了笑，没有回答：“听说，高将军的刀法传自刀王源乾曜。当日朝阳城一战，凭借弱水之刀单人斩杀‘夜叉八鬼’中的半遮罗、阿吒迦。想必弱水之刀，已经到了‘止水’的境界了。”

高适心中震骇。

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看来帝国各州必定遍布着宋国的情报人员。

还有，张良臣怎么知道“弱水之刀”。当初源乾曜传授“弱水之刀”，曾说过他的刀法有四重境界。一曰“明镜”、二曰“止水”、三曰“忘情”、四曰“无极”，抵达“明镜”则刀法小城，抵达“止水”则可称一流高手，抵达“忘情”则天下无可不去，若能“无极”则傲视苍宇。

收拾心神，道：“通义郡王所言不差，一年前，末将才刚刚到达‘止水’境界。就是不知郡王所说的‘夜叉八鬼’，究竟是什么人物。”

张良臣惊讶道：“刀王没有告诉将军，天龙八部吗？”

又笑了笑，道：“不过也什么关系，不过是一群见不得光的刺客集团，何足到哉。”眼睛从高适腰中“百战”离开，“什么时候，高将军能够达到‘忘情’的境界，本王也要忍不住邀战了。”

邀不邀战，高适并不关心。可是‘夜叉八鬼’到底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天龙八部”又是什么，究竟是谁派他们刺杀韩愈。

江上大雾终于散去，可高适心中的迷雾却没有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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