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蛇缘引魂

1、孕妇

“娘，我昨天做了一个梦。”

“小孩子怎么会做梦？你做的啥梦？”

“我梦到我踩了一条大蛇，后来我吐了好多血，然后再也没有人找我看生男生女了……”

“那不过是巧了，以后有人再让你看，你看出来也不要说，就说不知道。”

“可是，娘，你不是骗人了吗？”

“我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上次东洼见到的事情，谁问也不要说，知道吗？”

“我知道了，娘。”

“去叫你哥哥去，该吃饭了。”

小月想想就知道哥哥一定在家的西面摔哇呜〔摔哇呜：小孩们的一种游戏，就是拿湿泥捏成盆型，大小如小孩的巴掌，用力的倒扣在地上，气压的作用下，泥巴会在底部最薄的位置冲破，发出“波”的声音。胜负有两种标准，一般是谁的花开的大为胜，如果有公正的第三方，也可以以谁发出的声音大为凭据。〕，蹦跳着去叫哥哥，刚刚走过老碾盘，忽觉头脑发朦，差点摔倒在地，双手拄在地上眩晕了好一会，才爬起来。

起身就看到一个穿着红白花相间衣服的女人匆匆忙忙的从面前走过，手里提一个篮子，里面散出老油〔多次使用的油〕的香气，一闻就知道是糁子〔与油条是近亲，不同的是油条做成粗条状，炸出来很快就软了；糁子则是很多非常细的条弯成Ω的形状，应该是湿面条的过油版，黄色，吃起来香脆，是农村走亲访友的常用礼物之一。〕，想到好久没有吃过糁子了，小月的嘴里不禁有酸溜溜的感觉。女人过去好远，小月才觉得其它地方也有些不妥，这女人穿的衣服的颜色竟然和昨晚梦到的大蛇的颜色是一样的。想到自己吐血，小月忽然好怕，赶紧加快了脚步。

老远就看到了哥哥踌躇满志、哈哈大笑的样子，一定是哥哥又赢了。小月不喜欢玩这个，自然也不能体会哥哥赢得的是什么，就大声喊到，“大胖子，吃饭了。”

小朋友的笑声顿时响了起来，楞头力刚才摔哇呜输了，抓到机会揶揄小胖自然不放过他，“‘大胖子’，看你妹妹都敢说你呀，哈哈……”

胖人怕别人说肉多，小胖最讨厌别人说与胖有关的话题，可是身边就有一个楞主，自己一直没有制服，自己的妹妹每每在自己扬眉吐气的时候揭自己的短，便大吼到，“小月，你气死我了，我不说不允许你叫我胖了吗，看我不弄你一脸灰……”，说完，迎着小月就追了过去。

小月早把刚才见到红白花衣服的女人的事情给忘记了，回头撒腿就跑。

小胖虽然胖，跑步的速度可不慢，小月才五岁，自然逃不过魔掌，跑了没多久，就被哥哥按在地上，脸上给抹了个遍，一张小花脸上眼角泪水在打转，就是不掉下来。

小胖看妹妹恼了，就觉得过意不去，知道如果不道歉妹妹大概又要好多天不理自己，便用手背面帮妹妹擦脸上的泥痕，一边说，“你要是不说我胖我就不会弄你脸上，你不能怨我呀，小月……”

小月想到今天摔倒两次了，就气愤，“谁让你自己长的胖呢，自己长的胖，就不要怕别人说！”

“我又不想长这么胖，都怪咱爹，我邦〔随、遗传于、象的意思，山东多处农村这样说〕咱爹，他要是不胖，我不就瘦了吗？”

“咱家的饭都让你吃了，你还赖〔怨的意思〕咱爹，哼。”眼泪又在打转，依然没有流下来的意思。

“好了，都怪我吃的多好了吧，你别生气了，我饿了，咱娘做的啥饭？”

“哥哥，我想吃糁子了！”

“恩，我也想吃，等收麦子的时候我们去拣麦子，让咱娘给咱换！”

“好，拉钩拉钩，一百年不变。”

＊＊＊

到大门口的时候小胖就闻到一股浓浓的香味，这是糁子的味道。

小月确信自己没有见过那个女人，不敢奢想那女人挎着篮子来自己家了。

进屋的时候就听到娘在说，“琳琳，不是我们不帮你，那些传言都是碰巧了，我们家几辈子农村人，怎么会忽然出个看孕的呢？”

小月、小胖进门，眼睛扫过篮子的时候，不免多停留了一下。

小月说道，“娘，我把哥哥叫来了。”

未及小胖他娘开口，那穿红白花衣的女人立刻走过来拉住小月的手，“二姑，这就是俺妹妹吧！”

小月不知道怎么的，这个女人的手一接触到她，她就感到一个女孩在她的肚子里面，拼命的想要出来。她的肚子像牢笼，那女孩好可怜，眼角里似乎流着血。

以前感受到别人生女孩，也不是这种征兆，小月忽然好害怕。

小月猛然推开女人的手，飞快的跑到娘的身后面，想起眼里流血的女孩，身体开始发抖，胃里感到一阵难受，喉头甜甜的，那滋味难受极了。

小月一跑开，女人抽筋般的一屁股坐在地上，接着大哭起来，“我听说过的，俺妹妹看出女孩来，就会躲开，什么也不说，除非人家想要女孩……”

小胖他娘立刻去扶那花衣女人，“琳琳，不是这样的，她一个小孩子，只是碰巧猜对了几个，你别信她的，你大胆的生，都生了四个闺女，下一个怎么也该生个小子〔男婴〕了。”

“二姑你是不知道，我嫁给姓郭的七年的，生了四个都是女娃，他家四代单传，生前两个的时候老嬷子〔这里指代婆婆〕和他对我还好，后来接连生出女孩，他们现在对我都是毫不看重了，这不一临身〔怀孕〕，他们就赶着我来找俺妹妹看看……姑，你说我要再生出一个女孩，我该怎么活呀？现在他们一家盼男孩都盼出病来了，如果再生一个女孩，我也不要活了，我跳井喝药，总之不能拖累他家，我死了他再找一个，给他生个儿子去吧……”

小胖他娘面对娘家门上的远邻的侄女，也没有办法，她早就叮嘱过小月，以后不要给人看男女，透天机要折寿的，看出男孩还好，看出女孩来让人该怎么办？

小胖他娘劝解道，“琳琳，你不要哭了，还没生出来之前，谁说的也不准，再说小月也没有说你怀的是女孩呀，你回去放心的生，一定能生一个男孩的！”

“俺妹妹一定看出什么了，要不然她早说了，这一定是一个女孩，不行，我要赶快打掉她，我绝不能让他生出来，我绝不能……”琳琳跪在屋当门里〔屋当门，指的是屋子里的空地〕，满脸都是泪水……

小月躲在母亲的后面，满脑子都是那个嘴角带血的女孩，听到这里，他忽然明白那个女孩为什么嘴角带血了，小月的泪水哗的流了出来，想到那个女孩就要死掉，头忽然晕了起来，大声喊到，“男孩……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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