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努力从噩梦中挣扎醒来的时候，忽然发现身边的小小是醒着的。
她苍白着脸，睁着大大的眼睛，安静的躺在那里看着我。
痛吗？
我不安的问道，坐起来想去拿杜冷丁。
“没有，只是睡不着，想好好看看你。”小小握住我的手：“有点冷。”
我轻轻的，紧紧的把她搂在怀中。
“咪咪呢？”
小猫的情况非常不好，仍然拉着肚子，也没有去碰专门为它买的猫粮，只是喝了一些我为它准备的淡盐水。
小猫情况好多了。
摸着她的头发，我轻声回答。
之后我们没有再说话，她就这么安安静静的蜷缩在我的怀抱中，将头埋进我的胸膛里。
而我还没有完全从刚才那个噩梦中的心悸里解脱出来，恐惧着怀中的躯体是如此瘦弱而轻盈，仿佛在一瞬间，她就会化做一阵清风而消逝。
不要离开我。
我长长吸着气，心头不停默念着。
而有一片温湿的液体，慢慢渗透过我胸前厚实的秋衣。
六
第二天来了两个不速之客，我大学时代住同一个寝室的w君和他的女朋友y。
“弟妹啊，我们来看你了。”w君兴高采烈的打着招呼。
w君和我是住一个寝室的弟兄，巧的是他的女朋友y和小小也是同一所学校的同学。凭借着这个渊源，大学时代我们就时常聚在一起玩耍，彼此之间也是相当熟悉。
“稀客，欢迎欢迎。”小小在床上努力支起身子，笑嘻嘻的说着。然后又小声尖叫了一声，将头藏进了被子里：“哎呀，我这么丑这么邋遢的样子都暴光在你们面前了。”
四个人愉快的回忆着从前美好的大学时光，接着w君又给我们大概讲述了毕业以后，他和y是如何因为工作展转于全国各地，直到最近他俩终于决定在东部某个沿海城市按揭一套住房，准备结婚。
“买房结婚？”小小羡慕的说：“你们动作好快呀。”
“他还没有向你求婚吗？”w君故意惊奇的问：“那你可要当心了，从前这小子坐车的时候，就总是喜欢逃票。”
w，你这家伙说什么呢。
为着活跃气氛，我握着小小一只手，跪在了她床前。
嫁给我吧，美丽的小姑娘。
w君和y都哈哈笑了起来，没想到小小忽然不吭声了，她望着我，怔怔的出神。
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就像房间里的温度一样冰凉。
“那个，y，你先陪弟妹说说话，我找老四商量个事情。”
w君有些尴尬的吩咐着，他把我拉到厨房，从衣兜里掏出厚厚一个信封。
“这是三万块钱，都是兄弟们凑的。”
这怎么行？这怎么行？
我慌乱起来，连忙阻止他。
“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小的。”w君用力将信封往我手里塞：“兄弟们都惦记着你们。”
“拿着，钱不多，只能表个心意。”w君想了想，咬咬牙又说：“小小的病我们也打听过了，兄弟，这都是命啊。”
七
一直到第二天，我才把钱的事情告诉小小。
“老天爷啊，我现在到底欠别人多少钱了？”她躺在床上拍拍脑袋，伸手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本子，一笔一画的记下了w君和他的三万块钱。
怕什么，等你病好了，我们一起来慢慢还就是了。
拥有了这笔钱，我的心情开朗了许多，这意味着小小又可以回到医院。只要我们节省着花，至少可以做一个疗程的治疗。
那我收拾一下，今天就回医院吧。
我站起身来，小小伸手拉住了我。
“干嘛这么急，等明天再回医院好不好？”她可怜巴巴的挽着我的手：“想想看，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十二月二十三号啊，不是你的，也不是我的生日嘛。
“真笨，十二月二十三号，平安夜呢。”
哦，圣诞节要到了。
每个女生心中都有关于圣诞节的浪漫梦想。对于家在江浙，求学又在南方的小小来说，她一直憧憬着能和我去银装素裹的北国度过一个浪漫的白色平安夜，将我俩真挚的感情，宣告在那片洁白天地之间，见证于仁慈的天父眼中。
对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渴望，我们竟然一直无法从物质上去实现，结果每次都只能彼此笑着说：“等明年吧，明年一定会过一个白色圣诞节。”
――那是我们美好的希望不是么？
仁慈的天父啊，小小还有明年吗？
我们，还有希望吗？
八
我开始忙碌起来。
向门卫大叔打听之后，我找到了一家废旧物品回收站，买下了整整一大块泡沫板。我的运气很好，这一块泡沫板是老板下午才收购到的，来自于刚拆开的一台冰箱包装，一丝污迹都没有，像雪一样洁白无瑕。
带着一丝成就感与一丝幸福的期待，我又难得的逛了一次商场，买了一盒巧克力。费列罗牌，有着粉红色半透明的心形包装与金色缎带，她最喜欢的那种。
回到院子里，我向门卫大叔临时借了自行车库旁的一片空地，坐在那里仔细的把泡沫板捣碎，捣碎到如果有一阵风，泡沫碎屑能够四下飞舞的程度。
结果，我收集到两大口袋泡沫碎屑。
接下来就是将家里的那台暖风机垫高到一个合适的高度，将积满泡沫碎屑的塑料口袋倾斜着悬挂在暖风机面前。
我低声哼着歌，悄悄准备着，小小睡着了。
九
天黑了，灯亮了。
小小.
我轻声呼唤着她，摁下暖风机开关。
小小。
我一边轻声呼唤着她，一边解开了困扎塑料口袋的细绳。
谢天谢地，一刹那间，白色的泡沫满房间纷纷扬扬的飞舞起来。
小小。
我轻声呼唤着，将巧克力放在她枕头旁边。那天蓝色卡片上写有我的留言：献给小小，我的爱人――forever。
小小？
我轻声呼唤着。
她沉睡不醒，竟显得如此安详。虽然脸色依旧苍白，眉头却因为摆脱了难以忍受的痛苦而自然舒展开来。额头前的长长刘海遮盖住了她的双眼，我哆嗦着帮她拂开长发，只感觉到手指湿湿的，凉凉的，一直传递到我的胸口。
小小。
你看，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白色圣诞节啊……
“咪呜――”
小猫从地上堆积着的泡沫屑中探出了脑袋，它虚弱的朝我叫着，两只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
我终于掩面哭泣起来，像个女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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