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一串轻而稳重的脚步声,外间刚才还如死人一般一声不闻的两个丫鬟此时突然活动了起来,赶紧上前一左一右替来人把帘子打起来。
“母亲。”少女的声音沉静自持,荣儿闻声松了一口气,心里念了一句佛祖保佑,原是大小姐过来了。
白氏转首,见自家女儿亭亭玉立地站在下面,不由得面色松了几分,说道:“妙仪,你来了。”
妙仪笑一笑,“在外面就听见母亲发这么大的火,不管什么事,气到自己就得不偿失了,您还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您病倒吗?您病倒了,景云怎么办?”
白氏被她唬的吃了一惊,左右看了看,只见荣儿还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突然一阵厌烦。“你还跪在这里干什么,赶紧下去。”
荣儿得了赦免,赶紧道了声“是”就爬起来退下去了。
白氏重又在塌上坐下,“怎么这个点过来了?”
妙仪只道,“女儿今天在库房碰见了清和的丫鬟。”
提到庄氏的女儿,白氏皱了皱眉,“怎么你也来提这个,刚才荣儿已经说过一通了,一点东西,翻来覆去的说,我头都疼了。”
妙仪笑得温婉,上前去给白氏轻轻揉捏起太阳穴来,“女儿是想,正好用此事做点文章。”
白氏一愣,“什么意思?”
妙仪道:“清和她不是不忿女儿和她抢夺东西吗,人的忍耐总是有限度的……”
“你是想再做一件激怒她?”白氏说完摇摇头,“那丫头的性子和她娘像的紧,不争不抢的,恐怕是个永远不会发脾气的软囊。”
妙仪摇摇头,“不必等她发脾气。”见白氏一脸困顿,她忽而一笑,“您就别操心了,女儿保证能办的漂漂亮亮的。”
白氏看着自己的女儿,那张青春正好的容颜,竟已慢慢跟自己年轻时长的一般相像了,不过比自己而言,妙仪的眉眼之间,少了一丝白氏年轻时的傲然出挑,却多了几丝淑慎自持。很稳重,很好,若是自己当年能沉下心……
白氏突然一把抓住了妙仪的手腕,“妙仪,我虽然一直不喜欢她们母女,年轻时也会跟庄氏争宠,但是我心里知道,为娘一辈子就这样了,只有给人做小的份儿,可是你,妙仪,你不能!”
妙仪被白氏抓的手腕生疼,她眉毛一皱,接着笑着用力把自己的手从白氏抽出来,道,“对啊,女儿心里怀的是和母亲一样的心思。清和快要及笈了,到时候萧家两个待嫁女,您说父亲,会给谁择更好更高的门第?”
白氏恍然大悟,转而满脸愁云密布,“你说的是……”
“所以啊,女儿一定要让她摔下去,至少,要不如我,这样,我才能不步母亲的后尘,风风光光的做一府嫡妻!”妙仪笑盈盈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
白氏看着她的脸,心里哆嗦了一下,但是转而被女儿的气势和情绪所感染了似的,自己的心也一寸寸变得铁硬起来。
冬日困倦,清和靠在新弹的喷墨软云靠垫上,不知不觉迷蒙的睡了过去。
溶月喜滋滋地从外间进来,话到了喉咙眼儿,乍一看见自家小姐歪在塌上,已然睡熟了,赶紧捂住了嘴。
松月见状悄悄把她拉到一旁,轻声问:“什么事?”
溶月喜笑颜开,“我听夫人那边的嬷嬷说,大公子要回来啦!”
松月的眼睛也亮起来,可她仍是不失稳重地道:“可听说了是什么时候?”
溶月刚要回答,里面儿悠悠传来一声婉转清妙的声音。“好啊,有什么好事要背着我偷摸地说?”
清和素来觉浅些,松月和溶月赶紧进去,果然她已经睁开了眼,正撑在紫藤木小几上笑看她们两个呢。
天青色的杭绸清凉,清和素来不爱厚重,即使这种天气,只要在室内,也总是避免了奢靡料子。
眼下她刚刚睡醒,一双眼角微微向上斜勾起的丹凤眼,翦水秋瞳里雾蒙蒙的流转着微光,宽松的衣袖从手腕上滑落,露出一节如雪皓腕,上面只孤零零戴了一只碧玉钏,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
松月饶是伺候清和多年的,此时也少不得在心里感叹一句,都说女大十八变,小姐更是一年比一年愈发长开了,十四五岁的年纪,已然隐隐有胜过其母庄氏当年风采的势头。
还是溶月抢道:“奴婢刚才是在跟松月说,咱们大公子要回来啦!就在这个月的中旬,说是大公子紧赶慢赶,一路快马加鞭的,就为了回来给小姐过十五岁生辰呢!”
清和也是十分高兴,她的哥哥,萧家嫡长子萧云旗今年正当十八岁,平日里是父亲和母亲极其重视培养的,为了这个,哥哥两年前就带着几个贴身的小厮去了京城,在贵胄子弟云集的蘅芜馆读书学习,如今算来,竟也有两年未回了。
“其实哥哥何必如此着急,我的生辰总是在下月,他便是那几天回来也不打紧的。”虽然高兴,清和依然有些忧虑。
京城距离燕南山高水远,其中又有无数小城,尽管燕南在父亲萧秉德治下还算安定,但燕南地处大云帝国最北之地,关外异族常虎视眈眈,最近她更是听说,有不少人在城外的山路里被山匪劫持了的。
松月和溶月又怎知清和心里想的这些,一味掉在了大公子即将回府的喜乐中,溶月更是说道:“这下好了,咱们大公子可是在京城读书的人,比二公子强了不止一头去,这下回府,看她们还有什么嘚瑟的!”
这里的她们,指的自然是侧夫人白氏那边。
若是平常,溶月这般说话,清和定也轻斥几句,可如今她也满身陷在哥哥将要回家的欣喜中,全然不顾溶月的小性儿了。
从小到大,除了母亲,便是哥哥最疼她了。
清和起身,兴冲冲地对松月说,“我要去看看母亲。”
松月也高兴地说了声“是”,从衣橱里捧出一件月白色绣了梅枝的鹅羽大氅来给清和披上,又替她系上扣子,确定把她捂的严严实实了,这才准许她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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