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始，杨清妍便不再每天都来看她，而是由那傀儡日日载着清慧去听课。第一天早晨，清慧愁眉苦脸地看着洞口的时候，那傀儡一言不发地架着法器出现的样子，倒让它在清慧心里变得可爱了一点。她为傀儡取名为张妈，倒很符合这傀儡的装扮和身份。张妈是杨清妍的傀儡，因为清慧现在的法力完全不足以驾驭傀儡，因此由她暂拨了一个来照料清慧的饮食起居。

到了落星山之后，清慧生活上的转变最为明显的一点，便是在行上。法器取代了双腿，落星山没有给人走的路，到哪儿都是御器而行。当然，衣食住也有很大的改变，和杨清妍的一身黑衣不同，提供给清慧的衣服都是白色，吃上也完全断了人间烟火，傀儡现在端上的都是鲜果和黄精山药等物，根据杨清妍的说法，在她的修为增进之后，食物也会换成相应的大补之物，现在的这些吃食，不过是为了满足她的口腹之欲罢了。住上倒没什么问题，猫儿自小孤独，现在一个人独居一个洞府，倒不觉得多么寂寞，张妈的非人身份，更让她很是放松。

佳期如梦两姐妹除了第一天曾在洞府内出现外，并没有再次和她接触，杨清妍也是忙忙碌碌的，不过两三天来和她说笑片刻，便匆匆离去。在一次闲谈中，坐忘散人主动告诉她，佳期如梦两姐妹正要结丹，杨清妍也在为自己的结丹做准备，过上几天三人就要闭关了。佳期如梦因为是双胞胎，修行的功法很是特殊，必须两人同时凝丹，对环境还有许多苛刻的要求，因此才拖延了到现在，否则以她们的天分，现在早该成丹几十年了。

经过几日的课程，猫儿对修仙界也熟悉了不少，当然更了解她所修行的《天璇决》的特殊了。

在其他心法的修行上，固然也有对修行者品质的要求，但这样的要求无一不是针对修行者的灵根品质和神识强度等等，唯有天璇决对这些的要求都低到可以忽略不记，却对修行者的脑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不是聪明绝顶的人，压根不能在天璇决上有什么造诣”，这正是修仙界的共识，而虽然天璇决刊发天下，取得非常容易，但在天璇决的体会上，修士们却是绝不如代代传下的正统。

虽然如此，但天璇决的亲传弟子，却历来是人丁不旺，又是聪明得能够体悟天璇决，又有资质修行仙道的人，其实并不多见，还要能被凝思宗的人碰见，几率实在是小得可怜，这也是为什么杨清妍一见面，只稍加盘问了清慧和清心宗的关系，就代师收徒的关系。像这样各方面都符合的人才，对凝思宗来说并不多见，时隔九十多年，凝思宗这才是收了一个新弟子。

至于为什么坐忘散人要以元婴期修士之尊亲自教导她，清慧很快发现这也是无奈之举。筑基期修士的寿元仅有两百余年，而结丹往往需要十年甚至更久，时间对筑基期修士是相当宝贵的，为了教导她而耽搁了结丹，这对谁都不是好事。而在宗内修行的那些记名弟子，对心法的体悟却是各有瑕疵，都不如亲传弟子一脉的纯正，大部分在炼气期顶峰的修为，也不足以教导清慧。也因此，坐忘散人也只得以元婴修士、一派之主的身份亲自教导她。毕竟对元婴期修士以千年计算的寿元来说，年仅三百余岁的坐忘散人时间宽裕得很。

和坐忘散人的相处，并没有清慧想象中的那么艰难。正如杨清妍所说，坐忘散人的天分才情，完全不在清慧等人之下。须知一个人即便修为多么高深，脑力却是变不了的，憨蠢之人尽管在修行上或许有许多心得，但为人处世上就是立见粗糙。坐忘散人以元婴期修士之尊，和清慧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朝夕相处，在讲解上从来是深入浅出，进度绝不至于快到清慧能力范围之外，但也绝不会慢得让她有游刃有余之感。

并且，在清慧的猜测里，她的进度，并不能说是非常出色的。在坐忘散人看来，一天两页的演说进度，也不过是很寻常的一件事。

这就让她有些暗暗心惊了，小女孩已经知道，落星山虽然大，但那些记名弟子，却是没有资格进入的，他们聚居在另一处灵气丰沛的灵脉天渊。有权在落星山开府居住的，也就只有这些凝思宗的亲传弟子们。就坐忘散人的反应看，她的这个速度，就算不比这些在落星山居住的几十名亲传弟子慢，但也决不会比别人快多少。

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好在这毕竟不是她以前所在的陈国，作为一个刚入门的小弟子，坐忘散人对她的期望和逼迫步调不紧。暂时来说，她的表现仍然是让坐忘散人满意的。

这多少让清慧有些安心，又催促着她尽快跟上功课进度，决不敢偷懒。或许坐忘散人在长期驾驭这些法力低微却聪明过人的弟子中摸索出了不少心得，总之，她的这个态度，反而促使了清慧在学习上的极度专注。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清妍闭关了。佳期如梦两姐妹也一同闭关。清慧始终没有再见到她们，据说她们俩修行的功法，在结丹后威力颇大，因此结丹甚难。两姐妹为了准备这件事已经十年没见外人，那天来看她，已经是很给这个小师妹面子了。

虽说如此，在杨清妍闭关那天，本该亲自前往道别的清慧却未能前去，因为在同一天，她也在居室内，开始了自己的第一次闭关。

“为师对你的教导，从今日开始便由一日一次，变为一月一次。你对天璇决已有了粗浅理解，这几个月来的功课，已经让天璇决在你的神识中烙下了印子，现下该是传授你功法的时候了。神识和元气的滋养，在初期是不费什么力气的，但是在法力的运用上，却要费一丝思量。”

坐忘散人悦耳的声音仿佛还回响在耳际，她那和气的神态也随之重现在了眼前。

“功法的抉择，历来都是师傅代徒弟择取。不到结丹，是没有那个眼力来决定功法的，这也是为什么每个徒儿进门，都要在我膝下背上几个月的书。别的宗派中，不过只有寥寥几种功法，法门多半还都很相似，这是因为什么，清慧你还记得吗？”

“因为他派的心法，往往只能和这么几种功法配合。”

“说得不错，他们早习惯了用那么几种办法来归纳元气，理顺法力。若是功法的道路和他们熟惯的不一样，那可就糟了。在修行中只会事倍功半。但天璇决不一样，第一条开宗明义，说的就是归纳元气和法力的几千种办法。天赋不足的人，就连背也背不下来，更别说是吃透应用了。何况要能真的应用，又要能背下后文的几千个关窍穴位，再把这上万种变化理解明白，才能算是入了天璇决的门。如果只知道死背，不懂得归纳里头的道理，加以推演，那是无论如何也学不明白的。这也是天璇决的过人之处。”

“师父说得是，理解了这么些变化之后，才能开学第三章的吸纳天地灵气之法，这法门，却是又要比前两章难了。”

听着清慧的回答，在一个月内，她竟然是学到了第三章！而这几万个变化，在她来说也似乎并非难事。即使是坐忘散人也不由得有些欣慰，露出了一丝赞许之色。

“不错，你在强记这一块，不如佳期如梦，但颖悟却是强了许多。清妍刚入门的时候，学到第三章也用了一个半月，她的聪明不亚于你，但却比你容易分心。你年纪虽小，意志却很坚定，性子也吃得了苦。这样的性子，正适合修行鸾凤书，这门功法和清妍的天魔大法、佳期如梦的天人感应相比，前期虽然进境较为缓慢，但后期的成就却来得容易。和天璇决先难后易的步调，最是相符。你回去潜心研读过功法之后，便可择日闭关，待境界有了一点突破之后，再来找我。”

话说得轻松，撂在那却是个无言的考验。境界有了突破再来找坐忘散人，境界突破到哪里再去较为合适，何时去较为合适呢？自行参悟到极限未必是好，有时候自己怎么也绕不过去的关槛，或许师父稍加指点，就能事半功倍，早去的话，容易有依赖师父指点的嫌疑，晚去的话，又透着自己进度缓慢的感觉。这一句话，就让清慧琢磨了好半天。

“难怪师父话里话外，总是觉得我思虑过多。”她不禁自嘲地想到，“这可都是在陈国养成的老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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