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徐则来说，在天渊度过的这半个月，可着实算不上轻松。

作为尚书府的嫡长子，徐则回忆起十几年前那充满了四书五经和政治教育的生活，便会情不自禁地会心一笑。在七岁那年被慧云斋收为弟子之前，徐则是以皇室近臣的标准被培育起来的，虽然不能和清慧那黑暗的童年相比，但他的童年也没有多少童趣。五岁就入大内为皇子伴读的他自小就被严格地培养，毕竟要在皇宫大内生存下来，怎么都要学会不少权力斗争的法则。虽然和清慧一样，这教育随着他被选为修仙者而半途中断了，但徐则却认为自己一生都因此受惠。

徐则的傲气与生俱来，他也从来不刻意压制，对待各方面都不如他的人，他一向不加辞色，但对比他强、或实力和他相当的人，他却也不妄自尊大。这样的性格让他在皇宫中受到了不少人的赏识，也让他度过了刚入门后的不少难关。他的资质相当不错，很快便受到了上层者的瞩目，成为慧云斋的核心弟子。可以说一生的经历，到此为止都算相当顺利。没想到第一次出远门的差事，就弄到了如今这个局面。

回想起来，徐则也颇感到自己的无辜，尽管他的修为要比清慧高明，但身不由己的程度却是一样的。对黑龙从来没有任何野心的他今天要被迫准备让黑龙认主，对他来说这一点也不让人开心。即使驯化过程一切顺利，而他几乎也可以肯定在这个情况下驯化了黑龙，师门也许会表面上训斥一番，但私下是绝对不会对这个做法有意见的。毕竟在自己师父的只言片语中，徐则也能多少感到蓝长老因为多年前的一个赌约而兴师动众的捕捉黑龙，让慧云斋的高层颇有微词。但仅仅是以心意如一这个功法驯化的妖兽，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

东西再好，也要吃得下才行。这是徐尚书一直告诉他的道理，黑龙就是那最烫手的山芋，除了带来麻烦之外，徐则想不到能给他什么好处，要不是林思靖得到黑龙之后极有可能对他下手，他还真不想去揽这个事。

如果让清慧那小女孩驯服黑龙的话……徐则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不管怎么说，黑龙是蓝长老送给司马晚晚的，司马晚晚不在，黑龙就不该离了慧云斋的掌握。

他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再次深深地希望司马师叔快些出现，他们高层之间的争斗，还是别殃及自己这个炼气期弟子为好。

不过，关于清慧。

他的目光凌厉了起来。

这位小姑娘年纪虽然小，资质像是也算不上特别的好，但心性却成熟得不像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都说凝思宗的人往往多智近妖，以自己稳稳压她一截的修为，像是也不必特意防她一手。可是……

半晌，这位将傲气当成了自己保护色的少年才从凝思中回转，缓缓地长出了一口气。

云清慧，希望局势不要发展到你我必须兵戎相见的地步吧。他暗想，否则，我会有些可惜的。

毕竟，算得上是有一些香火之情……

然而，徐则却还不是此刻屋里最郁闷的一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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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蛟龙简直想一头撞死在盒壁上。

身处漩涡的中心，它本来就比徐则和清慧知道得都要多一些。就连元婴期修士也没有料到，她们的禁制，只能困住黑蛟龙的法力，然而对它的神识却没有任何影响，托这些托大的修士们的福，自打被困的那刻开始，黑蛟就一直在各式各样的对话中滋生郁闷的情绪。

说实话，技不如人，尚未成年，还没有名字的黑蛟对于落败被困并没有太大的愤怒，妖兽在北海和修行者的争斗已经有几千年的历史了。作为高阶妖兽，成长过程中出现的种种困难都是试炼，自己本事不如人，也没什么好怨愤的。黑蛟龙一窝出生的小蛟龙足有上千，成长到三杈的只有几十，成兽继而成龙的，一窝之中只会有一条。黑蛟龙从未想过会是自己，既然落败，也做好了任何准备。

身死也罢，为元婴期修士收服也罢。进化到八阶之后，智慧和人类相当的黑蛟都并不是很在意，除非成龙，否则即使是黑蛟成兽也终有身死的一日，大不了就是个死嘛。习惯了弱肉强食的黑蛟眉毛都不会动一下。

按理，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是坏无可坏，没想到的是被携带到了南海之后，事态又有了转变。

“我的这个禁制，却只是再有十天，便可能要失效了。”

那名唤徐则的少年这样说的时候，黑蛟本来已经心灰意冷的心情陡然转为狂喜，但接着就是狂怒。

自进化到四阶，神智初开之后，也过去了几百年的时间。人类能想到的，这条年久成精的黑蛟龙也想得到。

禁制失效之后，自己便能破困而出，以八阶神兽的威能，天渊、南海、落星山，又有几人能够阻挡自己？按照黑蛟的性子，弱肉强食，为了发泄自己的怒火，它是绝不介意在天渊肆虐一番的。

果然，徐则和清慧之后就开始计议事态。他们推演了许多办法，但对黑蛟来说都是一个意思。

如果司马晚晚到时候没能及时回山，他将被这几个炼气期弟子中的一个以心意如一收服。那三个人似乎正为此钩心斗角。但黑龙却因此几乎气绝。被炼气期弟子收服，那是奇耻大辱！

他本待积攒精力，提前一天冲击禁制，渴望着能否提前破困，打一个出其不意。但一件连黑龙都深觉不可思议的事，却于那天开始发生在了他身上。

黑蛟龙开始进化了。

这件事黑蛟龙自己都百思不得其解。

黑龙从三杈到四杈，是幼兽到成兽的进化，这个进化如果是自然递嬗，至少要上一百多年。这条黑蛟进化到三杈才十年，也是因此才被慧云斋捉到。按照常理，怎么也要过上几十年，才能继续进化。

然而，体内这熟悉的能量波动，和本能的驱使却又分毫不会有错，黑蛟龙的确开始了进化！

盘成了龙阵的黑蛟，心里仍然纳闷得紧。禁制是断断没有这样大的神通的，不然也不可能只能困住他这么一段日子。

难道是？

它不由得望向了静静躺在盒中的那块黄绢。

蓝净真根本不知道这块黄绢的用途，司马晚晚告诉她这是和自己天性相克的灵物，能够限制住自己的法力――鬼话。那块黄绢除了料子坚硬一些外，根本一点出奇之处都没有，何来的相克。

自己的确在黄绢上歇息过一晚。

……

不论黑蛟心中有多少疑问，龙阵既盘，进化结束之前它是不能再移动的了，而它也暗自希望奇迹能够发生，自己可以在禁制中避过天雷，侥幸地在十日之期之前完成进化。心意如一对成兽压根没有任何作用，到那时候就算司马晚晚赶上了，黑蛟自忖和她的胜负也在五五之数。当然个中变化还有不少。但它已经没有余力再想，只能全神贯注地调节着体内的能量平衡。

“蓝净真你这婊子。”它郁闷的想。“我就算死，也不愿意落到炼气期的小杂种手上被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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