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黑龙在温泉留宿，和清妍密语半晌。清慧却没参与，她另有事忙。

在精心准备好了庆典时要穿的衣服之后，她又来到了温泉之畔。

后天就是庆典，庆典之后立刻要遁回陈国的自己，怕是几十年内都不会有机会再次来到这温泉之畔了吧。这罕见的硫磺温泉内蕴含的水火相济的灵气，让清慧无比的好奇，但她也深知，即将开始的庆典她需要以最佳状态去应付，如果再出现一次法力波动，恐怕才刚平静下来的识海会吃不消的。

略带遗憾地装取了一罐子温泉水，她决定日后修为长进之后，要再回到此处来探究一下灵气的源头，如果到时候还没能找到别的相济之物，这里可能会成为探索黄绢秘密的一个契机。

在眠国内的这么十数日，对修为上的裨益却要比过去的几个月都多，在凡人的生活中，对五味境的体会生了一层，色欲境上也多了一重了悟，痴情境也罢，爱恨境也罢，都有了不少参悟。清慧暗自决定，之后要多花些时间在游历天下之上。她虽然聪慧，但世俗历练少这一点，却不是闭关苦修可以弥补的。

在泉水边盘膝做过晚课，被锻炼得活泼无比的神识早探到了有人来访，清慧却是等到了对青鸾肉的修行告一段落，这才缓缓散去法力，睁眼淡声道。

“尊驾这一次，可比今天下午客气多了。”

能让她这般客气的，自然不会是杨清妍了。

黑龙立在院门处，全身上下都隐没在黑影里，只有一双眼睛灿然发光，他并不答话，清慧也懒得搭理他，兀自仰望北海的星空。北海所见的星空，却和南海的有极大不同，她早觉奇怪，眼下两相对比，倒也看得津津有味。

“丫头。孽镜她，是否心中还挂念着北海王那小子。”

过了许久，黑龙那深沉醇厚的嗓音才飘到她耳内，清慧禁不住轻轻一缩肩膀，想了想才道。

“女人心最是难测，要我说，师姐她对杨思德，自然是爱恨纠缠，又是想要长相厮守，又是恨不得一刀杀了。”

“爱……恨。”

黑龙似乎在玩味着什么，清慧忽然想起一事，纳罕道，“对了，你居然也叫杨思德北海王。你们妖兽不是自诩北海之主的吗，怎么――”

“他就算叫北海帝，北海天神，也没法抹杀北海是我们神兽和你们人类共掌之地。”对这个问题，黑龙却没有任何犹豫，嗤笑着回答。“自然啦……即使我们妖兽怎么自夸，也没法否认，北海中，人类也是一股重要的势力。”

“的确，虚名何必执着。”清慧倒觉得这话说得在理，心下对黑龙的评价也高了几分。他能脱出妖兽或者人类的角度来看待此事，足证眼界高明。她想起黑龙除了气杨思德那回外，总爱叫清妍孽镜，又有些好奇。“那你为何只管师姐叫孽镜魔女？不唤清妍之名呢？”

黑龙却又长长久久的沉默了。

北海的夏夜，星星快把深蓝天幕挤得破了，月亮只是星海中的一点黄晕，北斗南斗，天狼荧惑……清慧抬首向天，第一次觉出了北海的慑人之美，这即使在夏日也有些刺骨的冷风，这蓝得发黑的天幕，这光亮的星河，潮音隐隐，寒暑之意微妙地转换着，这个中美妙之处，即使是色欲境中之物，也叫人心醉神迷。

“看，天河。”黑龙在她身后道，“那天河两边最亮的星星，就是你们人类说的牛郎织女。”

一股热气传来，却是黑龙挨着她坐下了。清慧只觉得心中一片宁洽，伸手指着荧惑笑道，“这颗星星，今年却是特别的亮呢！”

她的手突然被一只温暖的大掌包住了，清慧一怔，耳边已听得黑龙柔声说道，“别指荧惑。”

“为什么？”她好奇问，一时也忘了把手抽出。黑龙语气里的万般柔情，她却是只朦胧地感受到了一个影子。

“……”

黑龙又沉默了半晌。

“知道我为何叫你师姐为孽镜？”他突然松了手，淡淡地道。

“为何？”清慧觉得有些冷，便也将手缩回袖中。

“因为她对北海来说，就是一面照出了北海所有罪恶的孽镜。”黑龙站起身，“即使瞒天过海，矫饰得毫无痕迹，任何人在她面前，也能看见自己当年犯下的罪孽。”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极为讥诮。

“病西施如此，北海王如此，天昊帝如此。甚至，连我也如此。”

清慧愕然转头，却见黑龙仰首望天，双手负在背后，星光照亮了他的脸，似是有无限心事，都从那双眼中流泻。她心中一动，着了魔般脱口问道。

“……你对姓名既然这么讲究，为何只唤自己为黑蛟？蛟龙之属成年之后，都会给自己起名。你的名字呢？”

这却是她自和黑龙再见之时就有的疑问，只是以往不愿问，现下却不知不觉问了出来，倒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名字……”黑龙低声回味着这个字眼，突地又朗笑起来，盘膝坐回清慧身侧，以戏谑的口吻，漫不经意地道。“进阶十多年了，我却还没想好我的名字，又要上口，又要响亮，看来只靠我自己，这辈子是起不成啦。何如就由你来为我起个名字。”

“我――”清慧一惊，凝视了黑龙片晌，本想推辞，又觉得不该推辞。过了一刻，才犹疑道。

“天龙得一滴水，散六虚以为洪流。六虚二字，或许伤于清淡，和你的个性不合，但寓意却是好的，你看――”

“从此以后，便唤我六虚。”

耳边这句浅淡的吩咐还在萦绕，清慧偏首望去时，触目却是一片虚空，黑龙不知何时，早去得远了。

她低首拨弄起温泉，锈黄色池水荡漾不休，模糊的星空倒影也是动荡难停。过了好一阵子，又再仰首观望星空。

“一因引动，便成永劫。这痴情境果然厉害，”娇柔的嗓音在身后响起，清慧回首不解道。

“师姐，何为一因引动？何为永劫？难不成我给了他那个名字，和他的因缘牵扯，便更深了么？”

“不在姓名――”杨清妍细细观察着她的脸色，月光下越发显得清慧肤色腴白，眼大唇红，但她脸上却殊无情动之色，而是一片平静。

难道这妮子还没动心不成？她心下暗自纳罕，面上却不露痕迹地道。

“没有什么，我是说自己呢。”

清慧这才恍然大悟，师姐妹二人谈谈说说，待到深夜才各自回去安息，第二日回转眠京，只待登基庆典不提。

====================

对不起，下午在医院，晚上才到家

明天三更~

阅读黄绢幼妇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