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娇惊魂未定,紧紧抱住周去疾的臂膊,躲在周去疾身后,望着吕更始和门口那个深藏不露之人。
那人转向陈章。刚才陈章和他的几个儿子一见两边真刀真剑动上了手,早跑到角落里躲将起来,生怕一不小心招呼到自己身上。后来局势突然逆转,长乐卫尉这样的大官都来了,陈章一个小小的里长如何得罪得起?御玺、诏命、周去疾升官晋职――陈章心头乱跳――原来这小子后台这么硬。本来想趁火打劫,反而平白多了个冤家对头。这可如何是好?
那人对陈章招招手,道:“你过来。”
陈章几乎是踮着脚尖、白着脸过来的。
那人仍然声音细细地道:“他们是奉命来执行公事的。你是干什么的?怎么先去拉扯人家的小妹妹?”
陈章嗫嚅着,无言以对。周去疾愤愤地道:“他是里长,仗势欺人,想要我妹妹嫁给他那个癞痢头儿子,又威胁说要选良家子,又混水摸鱼要硬抢。”
那人笑了,听声音笑得很媚,对陈章道:“你说说,是真的么?”
陈章灰头土脸,冲几个儿子使了个眼色,陪着笑就朝门口悄悄挪去。
那人叹了口气,道:“唉,给你一天时间,全家从尚冠里滚出去吧。以后,要是周校尉再在这附近看到你,那就……”他望了望天空,似乎拿不定主意,然后对吕更始问道:“吕卫尉,是你派个人来动手?还是我派人?”
陈章颤声道:“小人懂了。小人不敢!今晚就搬家!”说着,连滚带爬溜出门去。
那个癞痢头小儿子最后出门,无比留恋地回头望了小娇一眼,擦擦鼻涕,依依不舍地走了。
小娇气得一跺脚,转身贴在周去疾怀里,不肯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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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周去疾把小娇哄好劝好,抬头看时,吕更始已经走了。那个男人对周去疾道:“门外有辆马车。你们都跟我进长乐宫去吧,暂时住一段时间。这里还是不太安全,到了宫里,我和吕卫尉都在,没人敢动你们一家。”
刚才发生的事让周去疾受惊非浅。一想到小娇和母亲都不是自己一个人能保护得了的,他就没勇气去拒绝对方的善意。何况周去疾心中感激,总觉得这人的身形、声音都很亲切,像是自己的父辈。他答应着,和小娇进屋去收拾东西。不一会儿,母亲也从外面回来了。周去疾跑出去,三言两语把刚才发生的事和母亲说了一遍。
母亲望望那个站在院中角落的男人。暮色熹微,只看得清一个隐约的轮廓。母亲的手抖了一下,很快镇定下来,对周去疾道:“这位恩公说得不错。咱们跟他走便是。”
四人一行走出院子,上了一辆宽敞的马车。车轮辚辚,沿着里弄小路向南,出了尚冠里的里门。周去疾掀开车帘往后看,尚冠里渐渐远去,正是万家灯火、红烛摇晃的时分。他心头泛起一点熟悉的感觉,像是久远陌生的回忆。
再往前看,未央宫高耸的层檐,越来越近。这几天来,他一直都担心着小娇会被选进宫来。那时的他,又怎么能想到,在今天晚上,他们全家会以这样出人意料的方式进入皇宫?
转过头来,母亲还在平静地盯着对面那个男人。小娇也在好奇地上下打量着。那个男人笑了一声,把兜帽摘下来。
周去疾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许多断片:清秀的脸,顶住父亲胸口的明亮匕首,雪落处、院子中那个男人的萧瑟背影,淮阳城梁王宫中那噩梦般的屠杀……他还活着?甚至一点都不见老?
他胸中热流涌动。他曾经害怕这个男人,因为潜意识里总觉得父亲是被他逼死的,但又觉得亲切――这是他这些年来每次回忆起这个男人时的感觉。他脱口而出:“彭叔叔,你真的没有死!”
彭越笑了一下,很短暂,道:“景夫人,让你们误会了。”他的音调黯然下来:“梁王确实早已去世了。”
周去疾还没听懂,母亲已诧异道:“嗯,我也觉得不是。眼神不像。你是?”
那人低下头,左手迅速地抹下脸色的粉墨、皮面具,抬起头来,已换了一张脸。小娇忍不住低低地惊呼一声。周去疾定神凝视,那也是一张清秀的脸,同样长眉、细目、高鼻、薄唇,颇有几分相像。不同的是,没有彭越脸上那种骄妄和伤感,更没有彭越天赋般的妖魔之气,而多了些飞扬明快的感觉。
那人习惯性地展颜微笑,道:“去疾兄弟,你还小的时候,我们见过的。以前常抱着你一起玩的那个小禄哥,记得么?――我是吕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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