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婴终于放下了茶杯，缓缓站起身来，对管家道：“让那侍女前面带路。不听话就给她点苦头吃。”对英无夜神秘地眨眨眼，道：“其实你小时候见过我的。你父亲当年是中了这‘心头雪’而死，结果多年后，儿子也是重蹈覆辙――呵呵，现在，你可终于认出我了么？”微笑得甚是畅快，朝门口走去。

英无夜突然冷冷地道：“刚进门的时候，我就认出你了。”

夏侯婴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那管家突然看到侍女转过头来，对他嫣然一笑。

接着他就眼前一花，只见那侍女已经迅捷无比地转过身。他忙挥动短刀刺去，侍女倏然一指伸出，轻盈地点在他手腕上，点得他手臂酸麻，短刀“当啷”掉在地上。

英无夜缓缓道：“天下胡须长的男人成千上万。不过夏侯大人这部胡子，在我的噩梦里飘动了很多年。我就算不看你的脸，也认出来了。”

夏侯婴倒退了一步，看看桌案上的茶杯，突然道：“你没有喝！刚才那女子说什么‘小皇帝在叫我’时，是分散开我的注意力，把她的杯子和你的杯子调换了。你喝的那杯里没毒！怪不得这女子一直没喝她的那杯。”

英无夜“咦”了一声，道：“夏侯大人，你果然反应好快啊。我们一开始还担心得紧，生怕这些雕虫小技都是你玩剩下的，骗不过去你――不过，就像你说的，你是真的老啦！毕竟还是慢了这么一会儿。”

夏侯婴双手紧紧抓住背后的桌角，道：“你们一开始就是设计来骗我么？――小皇帝也是假的？让我帮忙也是假的？”

英无夜恨恨地道：“托你的洪福，小皇帝倒真的已经死了，不过是被刘兴居所杀，没你的功劳。我们来你这汝阴侯府，就是为了要你的命，报我父亲的仇。不过，总是想不通你这人怎么能一直装得如此之善良？――所以故意用小皇帝试探你一下，套套你的反应，没想到你原形毕露，不但要抓小皇帝，连主谋发动政变，以及当年出于算计才救刘盈的往事都说出来啦。”

他微笑起来，道：“嗯，你这絮絮叨叨，其实听起来也颇有启发，终于让我们看清了你的真面目。不过可惜的是，只怕你没有这个性命说完了。”

夏侯婴目光闪烁，突然道：“英无夜，你不过和你父亲一样，是重情轻信的一勇之夫，怎么今日能如此精明？”

英无夜叹道：“我父亲是太重情轻信啦，把你当成朋友，便掏心掏肺不防备你――不过，他那么活上一年，便抵得过你这么阴险算计的一辈子。英布这个名字，千百年之后，还是会有人为他唱起挽歌。而夏侯婴这个名字，除了你救过刘盈姐弟的那件‘好事’之外，谁还会记得？”

他仿佛看到了父亲英布和母亲凌若携手站在山头的身影，仿佛听到了父亲唱响的悲歌。英无夜的眼中泪光闪烁，不过这泪光多半是喜悦。他想着：父亲，母亲，十五年后，你们的儿子要为你们报仇了。

收敛一下心神，他看看旁边那个已经脱去披风，露出一身淡青色衣服的“侍女”，微笑道：“不过若说想出这么一条精明的计策，那还得靠婉云的功劳。你不认识她，对么？韩信韩大将军的女儿。”

夏侯婴叹了一口气，低下头道：“我这点算计，都是小聪明，和韩大将军的大聪明比起来，怎么敢献丑？若说是栽在韩大将军的后人手里，那也不丢人了……”他喃喃说着，突然一反手，从桌角下抽出一把细长的利剑，疯狂地朝门口的婉云扑了过去。

婉云一闪身，朝他右肋一指戳来。英无夜早已凌空纵起，拔刀一刀向他左肩后砍去。

谁知夏侯婴这一剑只是为了逼开一条路，毫不停步地朝门外直冲出去。婉云一指戳中他的右肋，与此同时，英无夜的刀也砍入了他的左肩，他只闷哼一声，忍住痛不敢停步，立刻逃入了院中，长声唿哨。

待到英无夜和婉云紧跟着出了门，院中原先那些集结好的卫士们已经包围上来，个个头顶铁盔，身披重甲，手执尖锐的长矛和厚实的盾牌，一群人将夏侯婴保护在中间，另一群人分散开摆成阵势，各自执着长矛对准二人。

英无夜原先以为这些卫士们不过是拿着刀剑的普通武士，没想到是这么大阵仗，不由呆了一下，摇摇头，冷嘲道：“夏侯大人，长兵刃、盾牌和盔甲照规矩都该是统一收藏在武库之中，不许私人擅自拥有――看来你们这帮老功臣们，早就不讲什么法度啦，家里的卫士们都这么全副武装，是随时都准备造反的，对也不对？”

夏侯婴受伤甚重，面目已甚是狰狞，勉强怒道：“给我杀！把这小子乱刃捅死！”

众卫士包围上来。英无夜挥刀冲过去，但刀短矛长，不能近身。他要靠近时，众卫士配合甚是默契，一边后退，一边许多盾牌拼死抵住，背后的长矛就亮闪闪晃动着刺过来。英无夜总不能冲入卫士人群中去，打得甚是被动。婉云功夫在手指上，只能去点对方面部，若是点在铠甲上，便没什么效果，更是险象环生。

夏侯婴慢慢舒了一口气，恨恨地道：“老夫斗不过你，老夫这么多年精心养下来的势力斗得过你！”

正在危急之时，突然屋顶上有人叫一声：“英公子！”正是昭叔。他将腰间那把匕首接下来，朝英无夜扔了过去。

英无夜纵身一跃，接住匕首。他刚才被迫和对方的盔甲、盾牌、阵势周旋，总砍不出快刀来，打得极为憋闷，一腔火气发不出来。此刻得到了那把削铁如泥的徐夫人匕首，忍不住长啸一声，其声悲烈，如同狼嗷，眼神中凶光顿露，十五年来流浪躲藏、挨饿受冻、被欺负被殴打的种种往事闪电般掠过心头，都化作了周围那些乌黑盔甲后紧张扭曲的脸。

他凌空跃起，一招“流星无痕”，疾飞着朝夏侯婴刺去。面前的卫士们慌忙挥矛一齐刺来。只听得“铛铛铛”一连串轻响，七八个矛头已经被削落在地。众卫士一愣，盾牌还没举起来，英无夜已扑到他们身前，左挥一刀，顺势朝左一个转圈过来，接着右挥一刀，脚尖点地，如同陀螺般又是一个转身，再跟上一刀，正是那招“天末狂风”，一口气连旋了七八圈，中间也不知道挥出了多少刀，一刀比一刀快，只见一片雪光闪闪，在众人面前仿佛只是一瞬间。

刀光骤歇，十多个卫士的咽喉上都出现一道红痕，突然鲜血标箭般喷溅出来，接着一个个软绵绵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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