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_繁花书之未央夜雪 - 书趣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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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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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院中一看,刘兴居正围着英无夜,一圈圈狠命缠斗。刘章和老总管在旁边束手无策。英无夜握着那把匕首,只是躲闪,并不还手。刘兴居已经发福,又长久不练武,此刻不管怎么移动都追不上英无夜,环首刀屡屡砍空,气得暴跳如雷。

婉云双眉一蹙,怒道:“三王子,你莫要再胡闹了!”

刘兴居正在发狠,全然没有听到。英无夜看了婉云一眼,突然拔出匕首,几下疾砍,叮的一声,已将刀头削去,掉落在地。刘兴居一惊,整个人气便泄了,再看看婉云的怒容,自知理亏,讪讪地噌到刘章身边去,不停地喘息。

婉云叹了口气,走到英无夜身边,低声道:“我还是觉得王的病有点奇怪。若说是中寒,以至于伤到了肺,症状也很像,只是却不曾发烧……你说,会不会是有人下毒?”

英无夜沉思道:“不知道……我看不出来。若说是‘心头雪’,我只见过我父亲中毒后的样子。那是发作很快的,脸色也白得明显,和齐王的症状全然不同。若是别的毒药,我也不了解……”

婉云紧锁双眉,苦苦思索。刘兴居在旁边听到只言片语,气鼓鼓地骂道:“若说下毒,那除了皇帝刘恒还有谁?不还是怕大哥和他抢皇位?”

突然一个童稚的声音响了起来:“什么?是皇帝要害死我王兄?”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门口站着一群衣着华贵的半大孩子。领头的是一个瘦瘦的男孩,嘴唇紧抿,面容甚是倔强坚定,和他的年龄很不相配。

婉云认出来,那是刘襄的几个幼弟――刘襄兄弟三人长大后,老齐王刘肥在临死前一年突然广纳姬妾,纵情酒色,仿佛是预感到死期将近,要拼命把这些年的提心吊胆、谨小慎微都一并捞回本来。结果在他去世前后,姬妾们为他陆续生下了五个儿子,分别从四王子一直称呼到八王子。

这群襁褓中的幼弟们几乎都是同年出生,和刘襄兄弟三个差不多是两代人,所以平时都住在齐王宫的偏院里,由他们各自的母亲养育长大,与刘襄等人见面并不多。

岁月如梭,一转眼这五个幼弟也都已经九岁出头了。俗话说“长兄如父”,他们对刘襄这个大哥虽然并不敢亲近,但却甚是尊重,每天都要来探问病情。今天到了门口,正好年龄最大的四王子刘雄渠听到三哥刘兴居的话,不由得叫出声来。

他这么一问,后面的几位兄弟不知就里,也开始乱纷纷议论起来,几乎信以为真。半大孩子最是好事不过,一个个摩拳擦掌,居然就开始摆出要为大哥报仇的架势来。

婉云叹口气――她管得住刘章和刘兴居,对这几个天真无邪、喧嚷吵闹的小弟弟却常常头疼不已――她只好板起脸,摆出一副大姐的样子,斥道:“四王子,胡说什么?你三哥不过随便说笑一句,你就当真了?”

这几个弟弟都像怕刘襄一样怕婉云。他们从懂事开始,便从来都是看着大哥和婉云一同出入,幼小心灵里,早把婉云当成了大哥的妻子。今年刘襄突然娶了田氏,这几个男孩子还错愕了半天,一时想不通个中原委。此刻一见婉云板了脸,早一个个乖乖闭上嘴,一声不吭。

婉云环顾一下,心意已决――刘襄的病究竟是中寒还是中毒,她判断不出来,不能妄下结论。但现在若是把怀疑引到皇帝身上去,只怕是要害了刘襄的所有弟弟,包括刘章和刘兴居――他们终究会先入为主,存了为刘襄报仇之心,而这一念仇恨,或许便会招惹来自于皇帝的诛杀之祸――结果最终遭殃的不止齐王一家,还会有齐国的无数百姓。

而且,内心深处,她总感歉疚,觉得自己的离开所带给刘襄的打击,怕是比病或者毒都更加摧毁了他。

――被灌婴军轻易击败,粉碎了他建功立业的雄心;中止修建船队的计划,是他自己放弃了青春飞扬的梦想;可是失去婉云,才是给刘襄的最后一击。

是这一击,才会让刘襄突然觉得,生亦何欢、死亦何苦吧……

婉云俯下身来,静静地望着几个幼小的王子,温和地道:“王受了风寒,拖的日子久了,伤到了肺,病很重,刚刚睡着。你们莫要再吵嚷,惊动了你们大哥,更不要乱猜疑什么皇帝。若是胡说起来,被人听到了,要给齐国带来灾祸的,明白么?”

刘雄渠点点头道:“明白,以后不说了。”后面的几个弟弟也忙跟着点头。

婉云略略宽慰,让老总管把幼弟们送回去。她望着这几个小孩子还有点稚嫩的背影,心中只盼望他们日后一直在齐国呆着,平安过日子便好,不要再离开故乡,不要再到长安这个惊风冷雨之都,去重蹈他们二哥三哥的覆辙。

只是,那时的她不会想到,大哥刘襄带点模糊的死因,以及后来刘章、刘兴居的结局,毕竟还是在几个小弟弟的心头栽下了阴影的血红种子。多年之后,加上另外一些怨气的累积,这五个长大成人的孩子,最终还是在汉帝国内部掀起了一场狂暴的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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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云转过身来,看看六神无主的刘章,又看看沮丧急躁的刘兴居,心中又气又怜。她轻叹一声道:“二王子,三王子,好久没见啦。上次咱们聚在一起,还是长乐宫之乱、诸吕尽灭之前的事情了。”

两人一听到“诸吕尽灭”这几个字,脸色都不自然起来,各自东张西望,不敢和婉云眼神相对。

婉云轻声道:“二王子,你太糊涂了,还像小时候一样爱委屈、容易害怕、爱偷偷哭――三王子,你又太冲动了些,被人利用还不知道,总跟个小孩子似的爱发脾气,什么都要跟人抢,又总不服气……我见过吕产,见过吕莹,也见过吕更始,总觉得他们都是好人,对你们、对刘家都没什么恶意……你们现在想想,到底是为什么要闭着眼、蒙着心,一定要卷进政变中去?你们最后又得到了什么?一个是眼看着云梦弟妹走上绝路,一个是树敌更多、弑君滥杀、名声更坏……你们俩啊……”

刘章眼圈立时红了,仿佛一副随时会崩溃的样子。刘兴居低头盯着地上被削落的半截刀头,面红耳赤,一言不发。

婉云望望湛蓝的天空,伤感地道:“我一直都记得你们俩当年――和现在四王子他们一样的小小年纪――跟在我和王的后面,一起跑到后花园里去放风筝,笑着,叫着,那么天真,那么可爱……那个时候,我们一家子有多快活……”

她有点说不下去了。许多过去纯真的片断在眼前一晃而过,无法挽留。

“……如果你们从来都没有长大过,从来都是小孩子的世界,会不会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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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的几天里,婉云日夜在寝殿中看护刘襄。

刘襄时而清醒,时而昏迷,终于在三日后的黄昏去世,时年二十六岁。

数日之后,一个风萧萧的黄昏,婉云、齐王妃、刘章、刘兴居、五位少王子等人护送着刘襄的棺椁出了临淄城,葬在安放历代齐王灵柩的家族陵寝之中。

(附注:两千余年之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刘襄的陵墓,包括周围的五个随葬坑被考古发掘,出土了大量金银器、陶器、漆器、牲畜遗骨、兵器、车马等。其中最为耀眼之物,便是那身黄金的铠甲――正是穿着这铠甲,刘襄出了临淄西门,踏上平定诸吕之路;也是穿着这身铠甲,他在函谷关外被灌孟射伤。铠甲上仿佛还看得到淡淡的血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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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个月,已经是刘恒在位第二年的春天了。

这年春天的长安城中,气候异常温暖,简直有初夏之感。人们谈论着天时不常,还没来得及怀疑背后的原因,怪事便已出现。

三月三十日,日食。长安城及附近郡县均可亲见。

对于历代国君来说,日食总是不祥的暗示。刘恒也不能例外,连忙下诏,宣布上天或有示警之意,自己要沐浴、斋戒、反省、思过,又责令群臣也同样仿效,各自检讨是否有不够恪守职责、尽忠爱民的缺点。

众臣于是纷纷按照惯例,上奏章自我批评,把自己许多不太严重的过错拿出来痛骂一通,表示衷心悔改、希冀挽回天意的诚心。

没想到这番过场还没走完,四月三十日,日食再次发生,波及地区范围更广,长安城中甚至看到的是日全食。

这一来举国哗然――连着两个月,都城出现日食,乃是史书记载上从未发生之事。

众臣都有点慌神,生怕皇帝要按照惯例,找替罪羊来担责任――史书上发生类似事件时,国君常常要寻借口杀一两个大臣,以平息上天之怒、百姓之疑――于是连篇累牍地一道道奏章送上去,更深刻、更全面、更痛切地流涕请罪,并且大表忠心,对朝政的改革提出许多谏言。皇宫里的大赦诏、免赋税诏、轻刑诏、天下男子赐爵诏等等恩惠,也流水一般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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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右丞相陈平突然去世。

众臣乍闻死讯,又惊又喜。惊是因为陈平死得没有征兆,甚是可疑;喜的是这么一来,天意的愤怒就有了落实的对象,大家正可以墙倒众人推――于是集体上疏谴责由于陈平治国无方、心术不正,才引发天象示警和报复――反正是已经死掉的落水狗,随大流说几句坏话又有什么要紧?

当年那块用来祭天的猪肉,在仪式结束后,由陈平拿来主持均分给乡亲们,结果引发了他分割天下的雄心。最终,他不像操刀人,更像那块肉本身,也成了献给上天的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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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几天,又一道诏令从宫中封出:皇帝虚心接纳众臣的强烈建议,决定请各位功臣勋旧老侯爵们各自离开长安,回到自己的封国去,安享天年,闲纳清福,以表示刀枪入库、马放南山、天下太平的和睦气氛。绛侯周勃作为功臣勋旧们之首,请作出表率,当先即刻动身。

当周勃纵马缓缓步出东宫门之时,他回过头,留恋而无奈地望了一眼高耸入云的未央前殿,知道自己再也不能沿着那数百级台阶昂首挺胸地拾级而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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