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完不了,第二天上午我刚到了拆迁办公室,一根烟还没吸完就看见脸缠得跟木乃伊似的王宝龙一瘸一拐地晃进来,当时屋里五六个人都在,他偏偏一屁股坐在我对面,两眼血丝密布、眼屎倒挂,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起身倒了杯冰水给他,故作热情地问:“大哥有事儿啊?”那厮白眼上翻看着顶棚,只把两个黑毛外张的鼻孔对着我,长叹一声说:“大哥没混好啊,大哥长这么大还没挨过打呢。我王宝龙也是道儿上混的,97年在吉祥商贸罩过场子,01年在太平开过洗浴,你咋不打听打听?可就在昨天,我居然像条死狗一样被人拖来拖去,就这么打我!”说着“啪”的给自己一个嘴巴,清脆悦耳,出手无情。“就这么打我!”“啪”的又是一下,响如洪钟,余音绕梁。
我冷冷地看着他连抽了自己三四个耳光,毕竟要注意影响,我急忙喝止住说:“你有事儿没事儿?有事儿你说事儿,我们酌情给予解决。”说着拿出纸笔假装要记录。
王老大停了手,嘴里嘟嘟囔囔地算了半天,忽然说:“西庙那块地有我四间房子一共236平米,里面有42寸三星液晶电视一台,海尔冰箱一台,lg洗衣机一台,嘉陵摩托车两辆,还有一大堆别人给我打的欠条大概有二十多万,你们看着赔吧!”
我扶了扶眼镜,不动声色地问:“赔也得有个价儿啊?”
那厮拍案而起,声嘶力竭地喊:“低于二百万这事儿没完!”然后阴森一笑,又补充一句,“这还不算我的医药费呢。”
我直视着他五秒钟,献上温柔的一笑,说:“我还有事儿得出去,有空来串门啊。”说着把笔一摔往外就走,王老大嚷道:“不给我解决你哪儿也别想去!”说着就要揪我领子,我一把推开他,声音比他高了八度:“我没空陪你做梦,你要打咱现在就出去练练,你想手拉手(打官司)咱就法院见。”说完看也不看他径直出了门,一转弯偷偷溜进了门口的接待室。
接待室那天赶上刘雪琪当班,她正低着头不知给谁发短信,见我进来送上嫣然一笑,紧身牛仔裙衬得身材玲珑浮凸,十分诱人。弯腰去给我倒水时她将臀部拱出个夸张的弧度,我瞥了一眼,心里麻酥酥的。
和我一起应聘进公司的只有两个没学历,一个是她,另一个是和她两天一倒班的杨洋,合称“雪岭双姝”。每天端坐在接待室里,有人来办事就帮着指引一下,大部分时间是怀抱一本言情小说,手托香腮眼波流转,做苦闷思春状。可就这样,工资比我还高,上下班都是好车接送,最差的一款也是进口a6。
小夏垂涎她俩许久了,没事儿就跟我唠叨说今天和谁说了几句话,把谁逗笑了几次,他信誓旦旦要一网打尽,最好能一箭双雕。每当说得自己欲火熊熊,便缠着我带他去乐康洗浴娱乐。他刚来公司还没过试用期,每月工资只开1500,到了月中就哭穷,钱都花在潇洒上了。
算起来小夏跟我有几个月了,基本上我指哪他打哪,使着还算顺手。我整天跟他扬言说兄弟如手足马子如衣服,虽然看着“双姝”眼馋,碍于这层关系倒不好跟她们太亲密,只有暗骂小夏这狗日的,第一次买衣服就要挑个貂皮的。
我一声不吭地捡起她桌上的袖珍言情本,上面画着个明眸皓齿的大美妞,书名居然叫《暖床工具》,一下子勾起兴致来。随手翻了几页感觉觉俗不可耐,一看就是台湾家庭妇女的产品,把老公送上班,把孩子送上学之后,窝在自家沙发上喝着减肥茶、抠着脚丫子就写出来了,居然还能换来钱买化妆品,居然还有人追捧着看。
再翻几页已露出媚俗市场的本色来,什么“胸前两点嫣红……蜜液泛滥……”浪语淫词不胜枚举,连艳情描写都这么滥俗,真是气煞一代文学青年出身的我了。
我清了清喉咙响亮地把这些刺眼的字节念出来,一边用眼角瞟着她,雪琪已经收起手机,樱唇含笑看着我,居然听得饶有兴致。我猛地把书摔在桌上,训斥道:“污言秽语,有辱斯文,你成天就看这书?咹?你多大了就敢看这书?”
她白了我一眼,倒背双手把高耸的酥胸凑过来说:“姑奶奶芳龄20,有意见吗?”我说:“我不是问你岁数多大,我是问你……”说着往她乳沟上盯过去,还没看清就被她一记粉拳捶中胸口“膻中穴”。
东拉西扯地调戏了她半天,终于看见王宝龙气急败坏地从拆迁办出来,嘴里骂骂咧咧不知嘟囔些什么,我赶紧一低头钻到桌底下,顺便想考察一下雪琪的内裤颜色,被她察觉后险些一脚踹在脸上。
五分钟后她才坏笑着说:“出来吧,唉——恶人自有恶人磨,原来你也有怕的时候啊?”我揉着老腰钻出来,随口说:“这不叫怕,这叫策略。就好像我要哄女孩子上床,起先必须得言听计从,买衣服,献玫瑰,送首饰,总要把个奴才相装足了,等到得手之后觉得腻了再一脚踢开……”还没说完就差点被她一脚踢开了。
出门之后合计了一下,办公室暂时还是不回的好,我点了根烟边走边想,越想越感觉不对,昨天我并没露面儿,王宝龙咋一进门就认准是我呢?到底是混过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眼线居然打入我军内部了。事已至此如同箭在弦上,我掏出手机拨了金承虎的电话,刚接通就听那边先是一声尖叫,然后就是令人听之血脉贲张的呻吟语,老虎在电话里气喘吁吁地说:“老弟啥事儿啊?”
我愣了足有十秒钟,连忙满怀歉意地说:“您先忙!您先忙!一会儿再说,一会儿再说……”老虎咬牙切齿地说:“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完了……”说着呻吟声愈发急促起来,想必是他加快了进度。我知趣地挂了电话,心想他奶奶的大清早就干这事儿,你丫是未央生啊?这傻帽儿白天风流晚上打人颇懂得统筹协调合理部署,应该是个当高干的材料,如今误入歧途实在可惜了。
两分钟后他给我打了电话过来,一个劲儿地说不好意思,我哈哈一笑转入正题,把王宝龙的事儿简单说了说,他哼了一声说:“老弟的意思是让他服软、住院还是彻底震住?”我一字一句地说:“三位一体!”
绿岛咖啡屋,情调高雅格局隐蔽,到了晚上灯光昏暗气氛暧昧。内设单间都是上有顶棚、门带反锁的,中央空调换气效果良好,实心硬木墙隔音效果超强,宽敞豪华每间都是世外桃源,实在是操练婚外恋、一夜情的好所在。即便一杯市价20块钱的哥伦比亚咖啡在这儿卖一百块,一盘日月潭黑瓜子卖四十八块,这里仍然门庭若市,生意好得让人眼红。
我在前厅的散座找个靠窗的位置,要了一杯咖啡两盘坚果,闷闷地等金承虎的消息。斜对面坐着个年过不惑的大姐,正用一柄好似耳挖勺的小匙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咖啡,双眼忧郁而迷离。她脸上的浓妆好像澳大利亚考拉。上身小衬衫,下身牛仔裤,扮相颇为清纯,仿佛待嫁的少女正在憧憬自己的情郎。似她这般年纪涂多重的妆都掩不住下垂的眼袋和嘴角,唯独胸前双峰高耸完美得像一对圆锥,莫非穿的是传说中的婷美内衣?
我正在打量着,她忽然一眼望过来,四目对视中竟冲我羞涩一笑,眼角两道鱼尾纹立刻暴露无遗,笑容里带着掩饰不住她的贪婪之意。我憋着笑去了趟洗手间,放完水后对着镜子梳理头发,只见镜里的文明西服笔挺,眼镜闪光,鼻直口阔,眉目传神,咋看咋带劲儿,难怪外面那位正值虎狼之年的怨妇会馋涎欲滴。可惜今晚有正事儿,否则倒真有兴趣出去援交一下。
转身出来,见金承虎夹着个包推门进来,东张西望地找我。我打了招呼,摆手让侍应在楼上开个单间,和老虎搭着肩膀上了楼。单间的门反锁上,我先敬了枝烟过去又帮着点上,这才说:“辛苦老虎哥了!”他一脸讪笑地点点头,开门见山地说:“王宝龙当初混得好的时候也养了一帮小弟,现在有不少都跟我了,想堵他还不容易?今早上两点多他才回的家,刚下车就被我的人按住,从头到尾一句话没有,修理彻底了算完事。”说着从包里掏出个塑料袋扔给我。
我一头雾水地接过来打开,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里面居然是一张血迹凝干的人皮,上面依稀有个龙头纹身,想必是从王宝龙胸口上生生剔下来的。看得我胃里一阵恶心,差点干呕出来,却又怕被对方看不起,只好强忍住颤抖的音色说:“别出人命啊,事儿闹大了我不好交代。”
金承虎轻松一笑,说:“你哥哥办事有分寸,我让人把他扔在中心医院急诊室了,这点皮外伤死不了人的,不过足够他养个一年半载了。”我长出一口气,把塑料袋整理好揣进西服口袋里,笑着说:“虎哥帮我这么大忙,光说谢谢就太不讲究了,今晚我安排,去哪儿玩哥哥随便挑。”
他把烟蒂按死在烟灰缸里,满脸深不可测地说:“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我该得的老弟一分也没少给,要是再麻烦你,传出去别人会说我不仗义,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他背对着我整了整衣服,忽然又说:“你最好过一会儿再出去,干我这行的仇家太多,这次是王宝龙,下次没准就轮到我了。老弟人不错,我不想连累你。”反手开了门飘然而去,我看着他那有些佝偻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处,忽然觉得他很可怜。
很多年之后我在一家破旧脏乱的早餐店里再次见到他,他正拿着抹布擦着油腻的桌子,跛了的一条腿在地上吃力地拖着,须发蓬乱,满脸渍泥,浑然不见当年刀头舔血的枭雄气度了。当时的我已经胖得面目全非,懒得和他相认,吃完一碗馄饨,丢了一百元在桌上就黯然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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