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上班，晓霞还没回来。她在电话里说是培训延期了，余出几天去云南参观考察。我暗啐一声，心说你们一个法院干部教育培训去云南考察什么？公费旅游还要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百无聊赖地给老朴打了个电话，告之我回来了，一起出去吃个饭。

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不知道公司出什么事儿没有。罪在不赦的老钱又是如何处置的，正好借吃饭为由跟老朴打听。

晚上六点多老朴开车来接我，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学生模样的小丫头，看年纪最多二十来岁。唇边欲滴红，两眼带桃花。难怪老朴今天眼眶发青，耳垂发干，一脸采花贼的症状。

老朴去年抱的儿子，媳妇比他整小一轮，也是朝鲜族。传承了朝鲜族妇女的优良传统，贤良淑德，温顺体贴。从不问男人在外面都干些什么，回来时却有热菜热饭热水澡伺候着。孩子满月时她让我帮着取名字，我说这孩子像他爹，就叫朴（嫖）成性吧。气得她抓起孩子大便过的尿不湿就往我脸上抹。

玩笑归玩笑，说起老朴这人虽然抽烟喝酒赌钱样样不落，一个嫖字却很少沾，最多非礼一下夜总会坐台的姑娘们。但是成功男人家外有家，身边从来没断了姘头，隔三岔五的换人选。

饭店定在金刚山烧烤城，以前在拆迁办的时候我俩经常来这儿。好像是韩国人开的，里面喝酒的氛围相当浓厚。来吃饭的朝鲜族人居多，十分豪爽，甭管认识不认识，只要对视两眼碰杯就干。每次喝到最后我都搂着个不认识的朝鲜族哥们儿胡言乱语，好几回差点儿拜把子。这回因为有事儿，特意要了个僻静的单间。

两瓶雪花超纯下肚，小情人起身去洗手间了。我看了眼那风吹欲折的小腰笑着说：“朴哥，还是嫩草好吃啊！”

老朴一笑，说你小子有屁快放，一会儿我还得送她回去。

我给他敬了支珍品黄鹤楼，咂了口酒后说：“我放假这几天公司有啥新鲜事儿没有？”

老朴说：“大事儿没有，你走的第二天公司开了回班子会，会上赵总把老钱好顿撸扯，新账旧账全搬出来，一点儿面子都没留。把老钱整得痛哭流涕，起誓发愿要悔过自新，拆立山路时吞的黑钱也吐出来一大半。老东西一向视财如命，这回可真够他受的。”

“赵总没把他给撵了？”我试探着问了句。

老朴冷笑一声说可能吗？毕竟搭伙这么多年了，既是同乡还是亲戚，再加上其他几个副总求情，赵总再怎么铁腕也狠不下心呐。

我面无表情地喝了口酒，心里腻腻的，虽然是意料之中却仍颇为失望。尽管捞了点儿油水，但忙活了一大圈其实我没得着啥便宜，还得罪了不少人。尤其是老钱，天天见面可咋打招呼啊？寻个机会他能生啃了我。

又闲聊了一会儿，小情人坐不住了，一个劲儿地给老朴使眼色。我只好打圆场说散了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上车之前老朴拍拍我肩头小声说，老钱什么人你我最清楚，今后可得小心了。

我感动地抱了他一下，说工作好几年了我就交了你这一个哥们儿，真出了事儿也就你能指望了。

那小情人在车里不耐烦了，大声嚷嚷：“快来看啦，有人搞同性恋啦……”

我上电梯时忐忑不安的，生怕撞见老钱。总算到了顶楼，赵总办公室门正大敞着。每天早上他都门窗大开，说是什么要取天地之灵气，吸日月之精华，集阴阳之理论，汇八卦之大成……

赵总半文盲一个，这几句话估计是跟算命瞎子学的。现在有钱人都信命，赵总更信得邪乎，上回他说我是水命，他是木命，水涨船高正好帮衬着他。他现在能如此看重我，估计有这方面的因素。

几天没见，赵总的头发似乎又反弹了，稀疏得没剩几根。见我回来他眼睛一亮，和蔼可亲地问这几天耍的咋样？有发票全留着，除了飞机票，其他的吃饭、住宿、汽油费都拿财务去报了，回头我签字。

我连忙说不用不用，这几天回家探亲去了，没花啥钱，今天过来就为了跟您销假。

他一脸赞许地点点头，说：“都说父母在，不远游。可男人总得重事业，我当初一个人在外面拼，三五年不回家，回去时候闺女都不认识我了……”话匣子打开就一发不可收拾，他又跟我添油加醋地讲他的创业史，我只好点头附和着。

我好容易听他发完感慨，他忽然话题一转：“你今天不回来我都打算催你了，正好有个要紧事。”我头皮一紧，不知道他这一张嘴究竟会给我带来福还是祸。

“你还记得兴安石材城的傅总吗？”

我想了想说：“好像有点儿印象，是叫傅家济吧？有点儿秃顶的那个？”话一出口就后悔了，忘了眼前老板的脑袋上也不富裕啊。赵总倒是没介意，打抽屉里翻出一摞资料，逐字逐句地跟我讲解。

傅家济也是做房地产的，在太原街有个烂尾楼，原打算盖23层的商业大厦，刚盖到第三层资金就周转不开了，为此一直在找人合作。但这姓傅的名声历来不好，奸猾蔫坏损样样齐全，没人愿意答理他。故偌大的楼盘，十年以来一直晾在那儿，上面钢筋裸露，形同废墟。

太原街的区位其实不错，如果盖起来的话，裙楼做商业网点，高层做写字楼，还是很有搞头的。赵总不知怎么便动了心，还亲自出马喝了几顿大酒才搞到个批条，说是按1992年土地出让金标准给予优惠。另外他手里还攒了个上届市政府的批条，是当初作为招商引资优惠政策特批的，能酌情免收部分费用。这么一来成本锐减，赵总想全盘收购的意图也明朗起来。

不过困难还真不少，当初傅家济盖楼的时候连土地出让金都没交。就算是按92年的标准也有将近600万，再加上盖那三层楼工程款也没结，至今欠工程队好几十万，这屁股谁愿意给他擦？另外，这么多年以来，赵总一直在做住宅小区和写字楼，真要是收购过来盖成商业大厦往外卖网点，卖得出去就是赚钱的，卖不出去就是压款的，谁也不敢下个定论。还有最关键的一节，傅家济狂赌滥嫖五毒俱全，早就外强中干了，这么大一座楼盘闲在那儿居然不动声色一拖就是十年，保不齐早就把n年的土地使用权都抵押给银行了。

“出去跑跑问问，怎么办自己拿主意。有困难直接跟我提，回头我要个可行性报告。”赵总说了半天就赏了这几句不温不火的话，到底是收购还是合作也没个态度。老家伙从来都这样，每次都让我揣测圣意，总拿我当他肚子里的蛔虫。

下辈子倒真想托生一条蛔虫，寄生在温暖的小肠里，吸食养分，颐养天年。不过现在的粮食蔬菜全是农药泡起来的，自带毒性三分，估计蛔虫们的日子也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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