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姿拉着雪儿的手,在泰常观的正殿、配房之间穿来穿去,她见一游人指点着一尊神态慈祥的木雕说“太上老君”,便仰起小脸问雪儿:“这是炼丹那个太上老君吗?孙悟空偷吃了他的金丹,是他吗?”
“是的,是他。”
“雪儿姐姐,真的有太上老君这个人吗?”
“是的,真有。”
“他生活在天上吗?”
雪儿一时语塞,略微迟疑,不知如何作答,身后传来书生那带磁音的声音:“他生活在地上,在人间……那是春秋时期,他原名李耳,我们称他为老子,他写下了《道德经》一书,开创了道家学派,后人根据他的学说创立了道教,这武当山便是道教名山。”
燕姿眨着大眼睛,认真地问:“那他炼金丹吗?”
“这个……炼!不过……”书生剑眉微蹙,微弯身体,脸上露出一个神秘的表情:“谁也吃不到他的金丹!”
燕姿好奇地瞪大眼睛:“孙悟空也吃不到吗?”
“是的,孙悟空也吃不到,因为……”,书生弯曲拇指和食指,在燕姿脑门上轻轻一弹:“他炼的金丹在他肚子里。”
“他炼出金丹,就把金丹吃到肚子里了吗?”
书生直起腰来,仰面大笑:“哈哈哈哈……”
雪儿也受其笑意感染,忍俊不禁,她揉揉小姑娘的头发,望着那张天真的小脸,猜想她脑子里或许正浮现着动画片《西游记》里孙悟空偷吃太上老君金丹的画面。她拂了拂燕姿额头的流海,似乎又见书生弯指在这脑门上轻轻一弹,不由得想到曾亮,这个动作也是曾亮喜欢做的,也许他现在正焦急地等待着她去与同学们会合呢……一时间想得有些出神。
书生收住豪爽笑声,细心地注视雪儿:“又走神了?”他眼珠轻轻轮转一圈:“还是……在想谁?”
“想起一个同学来。”
“男同学?”书生压低声音,略有促狭之意。
雪儿轻轻点头,脸上并无一丝笑意,倒似有几分焦虑:“他们还在金顶等我呢。”
书生金骆驼素喜游历山川,驴友甚多,见闻不少,旅途中分分合合之事十分常见,故而仅深意地瞥了雪儿一眼,并未多问。“下一程我也要上金顶,正好与小姐同行!”书生牵住燕姿的手,三人同往观外走去。
众人到得泰常观外,只觉天色灰暗了许多,空气中弥满压抑的气息,抬眼望去,先前远空中那片乌云已直压头顶。虽然此时不过午时过后,天气却似黄昏时一般阴沉,山风裹夹着凉意,袭透身体。忽又听得“轰轰”声响,宛如雷鸣。
左行十来米,燕姿忽然伸手指向前方:“那里有只大乌龟!”
雪儿顺着燕姿手指往前看:“哪里啊?”
“就那里呀,大乌龟……雪儿姐姐,不是真的啦,是那里的山象只大乌龟!”燕姿撒开雪儿的手,欢快地往前方山垭旁那座小峰跑去,那小山峰果真便象一只大乌龟,正挺胸昂首朝向金顶。
小山峰旁耸立着一方巨大岩石,众人挨着岩石石壁,沿石级而下,越往前行,山势愈窄,伸手可触身旁石壁。痴男王石用手摸索着石壁上岩层的纹路,一边仔细观看,一边缓步前行,似在研究着什么。书生好奇地问:“王先生有什么发现吗?”
王石皱眉道:“你看这岩层的纹路,在逐渐发生变化。”
书生道:“嗯,好象是在变化……这说明什么呢?”
“这岩层纹路状若火星、火苗,别处还不曾见到这样的纹路,说明这一带的地质结构有些独特……”王石解释道。
“哦?”书生剑眉微蹙,靠前一步,贴近岩石,仔细观察小会儿,然后侧脸向王石投去询问的目光:“王先生对地质似乎很有研究啊?在南岩石殿,先生对龙头香石龙重量传递问题的解释令在下十分佩服啊……”。
王石微微一笑:“小兄弟过奖了!我父亲是个石匠,人称‘王石匠’,他天天与石头打交道,对石头情有独钟,给我取名也带个‘石’字,我自小便被人叫作‘王石头’。我儿子现在学的是建筑专业,他又偏爱中国古代建筑,喜欢研究石头……所以,我多少也了解一点石头。”
雪儿伸出手去,模仿着王石的动作去抚弄岩石上的纹路,感觉土质较别处更为疏松。忽觉手背上冰凉湿润,似乎老天撒泪,没过一分钟,老天又掉下一滴清泪来落到手背上,而当此时,“轰轰”响声频起,宛如雷鸣,却不似老天低吼,倒似从前方山壁深处传来,沉闷而有力,随之狂风大作,呼啸而至,狂风裹夹着雨点突然降落,由少渐多,噼噼啪啪地砸了下来。
“下雨了!下雨了!”燕姿嚷嚷起来:“爸爸,二叔,快点!快点!下雨了!”她倒回来路,拉着绿衣男子马天宇,使劲拖拽,紧跟在雪儿等三人身后,连走带跑下石阶。拐过陡壁,眼前豁然开朗,众人已身在一石洞之中,不远处有一座庙宇。忽听燕姿稚嫩的声音于惊慌之中充满惊喜:“孙悟空变的庙,骗二郎神的!我们去庙里吧!”
书生哈哈大笑,回视身后人等,朗声说道:“真有创意啊小丫头!雷神庙竟然是孙悟空变的!哈哈哈哈……”
那洞实名雷神洞,每当雷雨前,洞中总会轰轰作响,声如雷鸣,幽奇神秘。从泰常观一路步至此洞,雷鸣时起,便由此洞发声。
洞内建有庙宇,正面为红色墙壁,三个拱形门,门楣上方各涂刷着一弧白漆,远看那庙门,倒真有几分象大眼睛,在燕姿看来,便是孙悟空变化而成的了。
众人跑进庙内,一个个瞪眼观望洞外雨滴细密地降落。后进来的两个游人甩动着手中单衣,拍打着身上衣裤。
阵雨过后,雨势稍小,但山风依旧,天色未晴,耳边传来风刮树摇的声音,迷朦的空中雾气沉沉,能见度甚低,看来这阵雷雨尚未下透,人们只好再等。
雷神洞总面积不过70平米,这间洞中庙宇的空间大小便可想而知,众人在庙中来回踱步,渐觉无趣,渐觉疲累。
王石仔细审视雷神像,看了半晌仍在痴看,好象那人身鸟面、鹰嘴鹞眼的雷神牢牢地吸引住了他。马天宇把倚立庙口的女儿拉入庙内,以免雨水飘进来弄湿她的衣服。燕姿与雪儿在庙里溜达了一圈,便席地而坐,一边拨弄着手指,一边悄悄说话,眼光仍是朝向洞外。
书生依傍庙门内侧,雨水已溅湿他的裤管,他却浑然不觉一样,只呆呆地凝望着洞外出神。他眼光在朦胧的雨帘中缓慢移动,突然一幕怪异的景像飘入他的视野。
洞外对面的小峰上,湿漉漉的草丛半遮半掩一人,他盘腿端坐,披蓑衣,戴斗笠,穿草鞋,双目紧闭,凝神屏气,双臂凌空,婉转而动,两手虚掌,似若握物……因其座较书生站立处高出一截,故此连他脚穿草鞋都隐约可见。此人正是从泰常观急奔雷神洞之人!
书生迅速从背包里抽出倒插的雨伞,迅速撑开,迅速冲入雨中,直奔那人。
雪儿惊呼:“还在下雨呢!金骆驼!你到哪里去?”
没有一声回应。
众人尽皆拥挤于庙门口,目光追随着雨幕中书生的背影。只见书生登上那小峰,渐渐接近蓑衣人,脚步放慢,神态专注,紧密审视着蓑衣人的手势变化。忽见书生扔下手中雨伞,两手凌空而动,竟然模仿蓑衣人比划起手势来。书生效仿之手势,始则迟疑,后则流畅,虽不至于与蓑衣人动作完全一致,但其神颇似,有如同出一门!
那蓑衣人动作渐平,最后作收势,双掌捂于小腹,静养片刻之后,唇齿轻启,送出一句话来:“不懂规矩!”
书生左顾右盼,未见第三人在场,料想是说他不懂规矩了,立即抱拳谢罪:“拜见前辈!在下对前辈功法好生佩服!请恕我窥视之过!”
那蓑衣人站起身来,斜眼扫视书生,不发一言,与书生擦肩而过,径直向洞里走去,其后腰部位的蓑衣下摆落下几挂水珠。
书生本是一直背向雷神庙,这才转过身来,尾随蓑衣人往回走。他抬眼远望,遥见洞前石壁上依稀可辨壁纹似若火焰燃烧,壁上题有“南岩焱火雷君沧水圣洞”十个大字,那大字分上下两行,上行多为红字,下行多为白字,颜色颇不一致,很不整齐,想是日久没有刷漆,红漆剥落掉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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