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紫见两边数十人罢斗,大感无趣。她语音清脆,话说时也是毫无顾忌,慕容复等人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
包不同顿时来气,扭过头来正想喝骂,却见得是个机灵可爱的小女孩,火先消了一半,只轻哼了一声:“没人管教的野丫头。”
却不知“没人管教的野丫头”这句话正好刺中了阿紫的痛处,她怒上心头,一扬手,腕下扣住暗藏的毒针,便要射出。那边座上对面的王语嫣一见阿紫手势,惊叫一声:“碧磷针,三哥小心。”
阿紫腕中之针还未完全抽出,便听见那桌上的美貌女子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地叫出了自己的暗器名称,心中讶异,手上便是一缓。
慕容复反应奇快,微一回头,以眼角余光一瞥,拿起两支竹筷闪电倒射向阿紫双目。
阿紫还未及回神,那双竹筷已到眼前,如何能避得开,直吓得闭上了双眼,右手却是用力一抖,即使自己性命不保,也要拉一个人垫背。她倒没将慕容复当作目标,而是银针直取王语嫣。以她的眼力,从慕容复方才入店时击倒众人的表现,自然知道此人武功极高。而且又从张无为处知晓此人即是“南慕容”,思量着自己的银针十有八九是伤不到他,于是转而攻向看起来娇弱的王语嫣。
韦小宝大声惊呼。木婉清急欲救援,却已来不及。
在眨眼不到的一瞬间,阿紫的心念就转了几转,足见在星宿派练出的冷酷与迅速。只是她快,却有人比她更快,正在她银针出手前一刹那间,阿紫忽觉自己的右手僵在原地,半分也动弹不得,而且听到“啪”的一声轻响。当阿紫再睁开眼时,竹筷并未伤到她分毫,只见张无为正扣住了自己的右腕脉门。
张无为轻轻摇头,笑骂道:“你这小丫头还是不相信,有大哥在谁能伤得了你?”又板起脸道:“刚答应的事情,又想再犯?”
阿紫想起方才与张无为的约定,低下头一脸委屈之色。
慕容复却是一惊。自己方才射出的竹筷,虽然看似仓促,但却是用了独门手法倒射而出,因一听“碧磷针”之名,知道对方乃是“星宿派”中人,手下便不留情,那劲力速度已近十成水准,谁想竟被那背对着自己的白衣青年衣袖轻松一挥,击落在地。
慕容复暗道一声“高明”,向桌上各人打了个眼色,令其不得轻举妄动,站起回身,对着张无为那一桌一抱拳,道:“不知星宿派哪位高人在此?”
张无为也不回头,仍是坐在原处,端着酒杯泯了一口,道:“此处没有星宿派的败类,阁下认错人了。”
慕容复没料到对方竟然失口否认自己是星宿派中人,反而称星宿门众为败类,微一错愕。那边的风波恶却是忍不住了,骂道:“方才那丫头明明用的是‘星宿派’的‘碧磷针’想暗算我们……”
未等他说完,这边阿紫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这人倒是不讲理的紧,却也不知那‘碧磷针’在哪里?本姑娘也想开开眼界。”
韦小宝也立刻左顾右盼道:“在哪?在哪?‘碧磷针’在哪呢?老子怎么没看见?有人满口胡说,小心要烂舌头的。”
慕容复等人都是一楞,想道,不错,对方只不过一扬手,却并未发出暗器,而自己这边却是先向人家动了手。这说起来实在是自己理亏在前。一时茫然,也不知到底该如何处置。
阿紫又道:“那个大叔,竟然拿筷子打我。”拉着张无为右手晃来晃去,撒娇般地哭道:“师父大哥,他们欺负我。”
慕容复此时刚是而立之年,在武林中总被称作是青年俊彦,这会却被阿紫叫成“大叔”,心中想道自己二十几年的努力却仍是复国渺茫,不由地心中一堵。
张无为听阿紫叫慕容复“大叔”,也是一乐,示意阿紫坐下,道:“阿紫,不许胡闹。”阿紫乖乖地坐下,突然又向对面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张无为拍了拍阿紫肩膀,站起转过身来与慕容复对视而立。
这一来,客栈中众人立时看清了他面貌。那天云帮小头目忙走过来,行礼道:“原来是张大侠在此,小的们失礼了。”天云帮帮众早就听说帮主有这么位武功奇高的朋友,一齐上前来行礼。
东方胜微微一笑,抱拳还礼。转过头来,对慕容复只不过略一点头,算是给对方打了个招呼,道:“久仰慕容公子大名。”话中虽说“久仰”,神情却是漫不经心,哪有半分“久仰”之意,倒似乎有些许嘲讽般的意味。
慕容复心中纳闷,天云帮称这人为“张大侠”,看他刚才出手那一下,绝不会是默默无闻之辈。江湖上姓张的人物,哪有这号?他器量本就不大,见张无为对一班不起眼的小角色还礼,对自己却只是一点头,显然是有意轻漫。登时怒火中烧,脸上却是保持着谦谦君子般的神态,道:“原来是张公子,幸会,幸会。”说着一步步地走近东方胜,身上散发出一股气势,一步强似一步,欲先压倒对手。
张无为淡淡的道:“慕容公子是想指点在下一二吗?那就请吧。”
慕容复见对方在自己的气势所压之下,并未以气势相抗,却是一副挥洒自如之态,心中暗惊。不过此时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当下顺势向右滑出一步,右手虚探,左手在后变幻不定,却是自己揉合了数家招式之长所创的一招“飞云逐月”。
对于自己的这一招,慕容复颇有些自负。右手为“月”在前,似虚似实,左手为“云”在后,变幻不定。对手常常一遇此招便被其中变化迷乱得心神失守拱手告负,稍强者也无法看清其中奥妙,只有先避其锋,便被自己占到先机,直至最后取胜。
张无为对于武功招式变化几乎一窍不通。倒不是他天生领悟力不够,而是从未有人教导过他招数入门拆解之法。眼见慕容复攻来,哪里看得出其中的什么变化,只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左掌划个虚圆,右掌直推,正是一招“亢龙有悔”,直取慕容复胸前。他知慕容复内力并不强,所以出手只带着大约七成掌力。
王语嫣大叫道:“降龙十八掌,表哥小心!”她精研天下各门派武功,这“降龙十八掌”的秘籍虽没见过,不知其中门道,但张无为一出招,凭外形她就认了出来。
慕容复大惊,闪身让过道:“且住,阁下是丐帮的?”他不欲与天下第一大帮生出什么过节,自然要问清楚再说。
张无为笑道:“只有打狗棒法才是丐帮不传之秘,这降龙掌却不是。在下与丐帮并无半点瓜葛,慕容公子大可放心。”
慕容复听他这么说,好像自己怕了丐帮派似的,更是恼怒,一言不发,又攻上前来。张无为才不管他什么变化后招,呼的一掌,还是那招最纯熟的“亢龙有悔”。
慕容复见对方竟就这么平平推掌,心中一喜,左手护胸,右手绕开张无为单掌,以分筋错骨的手法抓向对方肘部,想一击便扭断张无为手臂。哪知对方单掌尚未及胸前,早有一股雄浑猛恶的掌风扑过来,压得自己气息不畅。
“此人好强掌力!”慕容复心中大骇,急忙松开张无为的肘关节,单手再化为掌,在张无为的臂上一推一挤,自己脚下随着借来的力向左移开。张无为也改平推为横扫,运力于前臂,将慕容复的双掌震开。两人正好分开,各退几步。慕容复是为张无为沉猛掌力所慑,不敢再上前来。
而张无为也不好到哪里去,甫一交手,便险些被对方扣实了关节,虽然他对于武功招数一道知之甚少,却也明白其中厉害。暗自后怕:自己九阳神功虽强,却也没练成铜皮铁骨,这一下右手差点就废了。幸好慕容复只认为他是故意露出破绽引自己上当,这倒也不怪慕容复多疑,哪有人会想到以张无为的内力,竟然连基本的应变招式如此之差呢。
张无为暗叫好险,也是自己托大了,先前还在韦小宝面前吹嘘道:“南慕容是垃圾,不值一提。”想这慕容复连个一流高手都都没资格排入,却也如此危险,要是遇到他老子慕容博呢?
两个帮派的众人看二者比拼了一招,却是没有看明白其中门道。
只有那边的王语嫣掩口“啊”了一声。邓百川悄声问道:“王姑娘,怎么了?”
王语嫣仍有些惊魂未定,喃喃道:“那个姓张的内力胜出表哥许多,出手又无定法,表哥一不小心便……”说到这里竟有点哽住不敢再往下说了。她早看出刚才两人险些两败俱伤,不过张无为最多不过废一只手,而慕容复却是有死无生,心下自然惊惶。
这边阿紫和韦小宝对师父充满信心,只有木婉清担忧不已。在天云帮的时候她就知道张无为武功不如萧峰,心想这个慕容复和萧峰齐名,功夫应该差不多,却不知道慕容复和萧峰更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她已暗暗握紧刀柄,只要张无为稍有败像,就要上前拼命,对方人多也顾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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