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舟接了一单生意,不是载人,是载花。情人节到了,城里有间花店托我从三十多里外的一个以种植鲜花为生的村子里载一船花过去。
那一船的春色真的是很美啊。水路一路,岸上的人都驻足旁观。有的甚至取出了相机拍照。押送这些鲜花的是个漂亮且活泼的女孩子,一路上与我聊了许多。主题便是代表了爱情的鲜花。
我故意打趣,鲜花怎么能代表爱情呢?
女孩子嘟着嘴:鲜花就是爱情……要不,我给你说个跟鲜花有关的爱情故事?
我见猎心喜,连连点头。
女孩子就说开来了,那真是一盆很奇怪的花啊……
乔秀亲收到邝闻坚的那盆奇花时,心中对他的爱已不浓烈。不过,那盆花还是让她很喜欢。一枝独秀的花,梗上的心形叶子一片叠一片,层层而上,翠绿丰满,到顶端时衬映出一朵粉红娇嫩酷似小鸟的花。小巧玲珑的“鸟首”仰向天空,淡粉小嘴微微张开,似在发出婉转的鸣叫。一种极为芬芳的香气,从中散发。
邝闻坚津津有味地说,这种花叫蔓朵萝花,有个很浪漫的外号叫“爱情花”。它有一种很神奇的功能,能感受到主人心中的爱,主人的心中要有爱,它开一年都会那么鲜艳,要是主人的心中没了爱,它就会渐渐枯萎。
这时的蔓朵萝花就开得很鲜艳,邝闻坚深情地说:“知道吗?它就是我的心……”换在以前,乔秀亲会感动得要命,可她现在只是淡淡哦一声。邝闻坚要请她去吃饭,她没有答应,说公司要加班,不久就捧着那盆蔓朵萝花离开邝闻坚。
乔秀亲不加班,她那是蒙邝闻坚的,她做着计程车来到全城最有情调也是最昂贵的茶餐厅,一大束鲜艳的红玫瑰早在门口等她了。捧这束红玫瑰的,是一个西装革履风度翩翩的男人。这个男人叫龙德洋,是本市有名的成功人士,追乔秀亲已有一段时日,金钱加手段,就让乔秀亲渐渐地移情别恋。
茶餐厅里一个布置得非常典雅的小包厢,龙德洋不久就发现了蔓朵萝花:“这盆花叫什么名字?怎么长的蔫蔫地,是生了什么病吗?”乔秀亲仔细一看,也发现被她放在茶几上的蔓朵萝花是不大对劲,刚才还开得花枝招展,现在却歪歪地斜在一边,“鸟首”与旁边的鲜艳玫瑰对比起来,显得很落魄。“它怎么了?”乔秀亲的心猛地一跳,想起邝闻坚的话,难道这怪花是因为她对邝闻坚的爱已变得稀薄,就开得没劲?乔秀亲当然不会把这些说出口,就呐呐地附和龙德洋的话。
龙德洋哈哈一笑:“这花倒是挺有趣,哪买的?我再去给你买一盆长得精精神神的!”
两个人并没有就这盆花聊下去,乔秀亲有意岔开话题。大半个钟头后,她想上洗手间,因为没来过这里,龙德洋带她去。当两人回到小包厢,都发出一声惊呼。只见在茶几上和茶几周围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地的玫瑰花瓣。那束玫瑰只剩下十几根光秃秃的绿茎。但是一边的那盆曼朵萝花却安然无恙。“鸟首”两侧的斑点有点反光,像一双诡异的眼睛。龙德洋生气地找来服务员,谁也说不清怎么回事。
半个月后,乔秀亲就向邝闻坚提出分手。邝闻坚怎么也不相信,可是,当乔秀亲捧出那盆曼朵萝,他立刻变得脸色灰败。曼朵萝花垂头丧气,颜色枯黄,快要活不下去的样子。这盆花显然足以证明一切,证明乔秀亲的心中已没有爱。乔秀亲让邝闻坚把花带回去,他默默一摇头,失魂落魄地走了。乔秀亲呆了好长时间,想把花扔掉,可看着它虽然很憔悴,却有着楚楚动人的美,就没舍得扔。
这以后,乔秀亲故意不给曼朵萝浇水,有心让它枯死。奇怪的是,尽管花泥干燥得能被火点着,曼朵萝花也蔫蔫地垂着头,它就是不死!一晃过去半个多月,乔秀亲跟龙德洋越来越好,但一直坚守最后一道防线。乔秀亲做的饭菜不错,龙德洋老说要尝尝她的手艺。一天,乔秀亲把他带回住处。可是,龙德洋那叫醉翁之意不在酒,菜还没做好,就对人家动手动脚。开头,乔秀亲还容忍,可龙德洋越来越过分,把她扑在沙发上。乔秀亲拼命反抗,怎么也挣不脱,就在这危急关头,她闻到一股清幽香气。
这股香气像携带一股力量,涌入乔秀亲的体内,令她陡然生出气力,竟轻而易举地掀翻了身上的龙德洋。身上的男人倒在读上,竟抬不起字的手足,他惊恐地嚷:“你闻到没有?什么香气?我……我一闻到它,四肢就直发软,没力气……秀亲,扶我,我……我起不来……”
乔秀亲缩在沙发里,她紧紧抱住自己,含着泪瞪龙德洋:“你滚!你滚出门去!”
她又羞又愤,哪会去扶欺负自己的人?龙德洋就像一只大虫子,在地上蠕动了好一会儿。香气散去以后,她才恢复一些力气。在乔秀亲的驱逐下,他狼狈地离开此处。乔秀亲呆呆地坐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那香气挺熟悉,终于想到了,跳起来就冲向阳台。阳台上,只孤零零地摆着那盆半死不活的曼朵萝花。闻了闻它,没错,正是这种香气!
乔秀亲把曼朵萝花捧回小厅,放到茶几上,怔怔地看着。不知为什么,她想起邝闻坚。邝闻坚从来不会像龙德洋那样欺负她。她越想越伤心,喃喃自语:“曼朵萝,你到底是什么花?你为什么要救我?我背叛了那份爱情,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说着说着,扑籁扑籁地掉眼泪,掉到花瓣上,又顺着花茎渗进泥土。顿时发生奇怪的事,曼朵萝花竟渐渐挺直茎干,叶子变绿,枯萎泛黄的花瓣也渐渐变得红润光泽,没多久就回复了勃勃生机。
乔秀亲呆呆地看,忽地叹一口气:“曼朵萝,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回到闻坚身边,拾回这份爱情对么?可是,有很多东西,他给不了我,我是一个喜欢享受生活的人,他不能让我过得舒服……”
这话产生强大破坏力,蔓朵萝花像是完全听懂,竟渐渐蔫下去,又变得半死不活。
乔秀亲虽然说了那些话,心里却悄悄涌起对邝闻坚的挂念,她悄悄打听他的情况,知道他现在很落魄,陷落在对她的爱情当中。乔秀亲挺难受,却总是硬着心肠不找他。龙德洋几乎每天都找她,送鲜艳玫瑰、名贵香水和化妆品,精美昂贵的首饰……他在吃了许多闭门羹后,终于用不菲的代价再次敲开乔秀亲的芳心。
龙德洋已是成竹在胸,他忘了教训,还是喜欢不规矩,乔秀亲却越来越迁就。终于,乔秀亲不仅让他进了自己的住处,还进了卧室。在他进浴室的时候,乔秀亲把曼朵萝花摆到梳妆台上,一字一顿地说:“这次,是我自己愿意的,你看着就好了。”
就在这晚,乔秀亲把自己交给龙德洋,她已决定做他的人,因为他能让她过上有品质的生活。第二天,龙德洋走后,乔秀亲冷冷瞪着曼朵萝花说:“你都看到了,我已是龙德洋的人。我爱的人是他,如果你认同这份爱,就开回从前的样子。你一定要柬守我跟那个邝闻坚的爱,干脆全枯了,别老这么半死不活!”
话一说完,曼朵萝花就微微颤抖,像在承受巨大痛苦。突然,花朵一垂,淡粉色的“小嘴”在桌面上划动,竟出现道道血痕。它们叠加在一起,形成七个血字:“你的心中,没有爱!”这七个字歪歪扭扭,显得凄惨诡异。随着这七个字的形成,曼朵萝花像耗尽所有生机,就这样伏倒在盆沿上,整株花完全枯黄,显得脆弱不堪,像是一碰就会碎。
“我的心中……没有爱?”乔秀亲喃喃自语,脸色苍白。
尽管曼朵萝花已完全枯萎,了无生机,乔秀亲竟还舍不得扔掉,把它放进一个首饰盒里。乔秀亲与龙德洋的关系很亲密了,可她渐渐发现,自己不大在乎龙德洋,有时候发现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里也没多大别扭,就是有些感伤,以前的邝闻坚对自己很专一。半年后,龙德洋捧着九朵鲜艳的红玫瑰向乔秀亲求婚,每朵玫瑰花都包含着一种钻石首饰,价值超十万。乔秀亲满意地嫁给他。
婚后,乔秀亲过的是贵夫人的生活,什么也不用做。龙德洋却越来越少陪她,常在外面花天酒地。乔秀亲也不大在乎,但她觉得空虚寂寞,为了打发无聊,和同住在一个小区里的不少少妇交起朋友。这些少妇嫁的都是有钱人,有一个叫黄絮絮的,跟乔秀亲特别谈得来,几乎是无话不说。黄絮絮听过乔秀亲的感情经历后,笑得有些诡异,她说自己也跟乔秀亲差不多,有一个很相爱的初恋情人。“现在呢?”乔秀亲好奇地问。黄絮絮就告诉她,这现在还在跟初恋情人偷偷交往。“一个能给我物质需要,一个能给我感情需要,两全其美,这事好啊!秀亲,你也可以这样!”
乔秀亲听得怦然心动,接下几天,她常常魂不守舍,脑子里常浮现邝闻坚的影子,想他现在过得怎么样。一晚,她正斜倚在床上看电视剧,忽然听见衣柜里传来砰砰砰的响声。她顿时汗毛倒竖,壮胆去打开衣柜,发现声音从下面一个格子里发出,格子被震得一颤一颤。太吓人了,是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忽然,乔秀亲想到了里面是什么,那时刚搬进新居,她就把一个首饰盒放进格子。首饰盒里装的,正是那株枯萎的曼朵萝花!
想到这,乔秀亲不害怕了,她打开格子,看见首饰盒一跳跳。她深吸一口气,又打开首饰盒,顿时瞪大双眼。曼朵萝花复活了!它像从首饰盒里长出来,随盖子的打开,猛地挺直身躯,绿油油的心形叶子鲜艳无比,那朵小鸟一样的花儿活灵活现,呈现出生机勃勃的样子,又娇嫩又美丽。
乔秀亲的心在砰砰跳:“你……你活过来了,是不是……”她一下子想到了,是不是自己对邝闻坚的思念,让这株爱情花又出现生机?就在这时,让她更吃惊的事发生了。曼朵萝的两片大花瓣竟扇动起来,眨眼间,花变成活生生的鸟,那满株的叶子化作翠绿尾巴。花变成的鸟飞向空中,发出婉转鸣叫,绕房飞一圈,扑向窗口。铝合金镶玻璃的窗户是关着的,可那只奇异的鸟竟视玻璃为无物,一下子就穿过去。乔秀亲跑向窗口,手按住光滑冰凉的玻璃,举目四望,茫茫夜空,大地上霓虹闪烁,却哪里看得到那只鸟?
尽管曼朵萝花不见了,但乔秀亲一直想,这是对自己的一种启示。她终于忍不住写了一封信给邝闻坚,内容不直白,更多地流露出思念和关怀。回信很快到了。邝闻坚告诉乔秀亲,他现在过得还好,虽然自与她分手后,很长时间里很沮丧,但有个女孩一直在鼓励他。前不久,他发现自己能站起来了,并牵了那个女孩的手。邝闻坚还说了一件奇异的事。一天早上,那个女孩醒来,竟发现枕边放了一支芳香四溢,美丽异常的花。她兴奋地把它种到花盆里,带给邝闻坚看。这支花让他大吃一惊,这不正是他送给乔秀亲的那朵曼朵萝吗?
泪水打湿信纸,乔秀亲忽然明白,那株曼朵萝花,原来只是邝闻坚的爱,它在她手中枯萎,而今又在另一个女孩的手中盛开。
故事说完了,女孩子也被自己说的故事感染了,眼睛有些迷蒙。她问:“你现在相信,鲜花能代表爱情了吧?”
我笑了笑。从这个故事里头,我倒是得到一种体会。其实,鲜花能不能代表爱情,有什么所谓呢?最重要的,是人怎么看待爱情。如果你觉得一块泥巴也能代表爱情的时候,泥巴也就是爱情了。只不过,鲜花是一种普遍性的涵义罢了。
押送花朵的女孩子似乎有说不完的故事,这个叫“复活的爱情花”的故事讲完了,这朵叫曼朵萝的奇花终于有了一个美好的归宿了。接下来,又有一个叫曼朵萝的妖精出场了。这个妖精生活在大森林里,这个妖精似乎会害人,可当她心中也有了爱的时候,她会怎么做呢?她是否又有自己的归宿呢?
请留意收看下一个故事。
阅读聊舟最新章节 请关注书趣阁(www.sqge.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