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舟的故事又开始了。还记得那个押运鲜花的女孩子吧?她先是说了一个叫“复活的爱情花”的故事,喝了些茶,闻了一会儿花香,又接着说起了下面的故事。
穆斯鸿喜欢闯荡,这天他来到岭南梅州境内的大片原始森林。
他的计划是越过整座森林,可走了半天就迷路,在莽莽丛林中乱撞。很快到黑夜,山林里简直是虫子掉眼前都看不见,两只强力电筒都把电消耗光了,他只好爬上树。
忽然,他看见远处有盏冒白光的灯,正时隐时现地飘来,在这黑蒙蒙的夜里显得阴森诡异。穆斯鸿的心一下抽紧,眼睁睁看着那盏灯飘近。他渐渐看清楚,那是一只被挑在树枝一头的灯笼。而树枝另一头,被握在另一个人的手上。那人像个女孩,纤秀的身材被罩在黑色的衣物里。她的头深深俯着,下巴都贴到胸前。长长的黑发倾泻而下,遮住整张脸庞。她垂着头却能分毫不差地朝穆斯鸿走来,让他禁不住倒吸凉气。
女孩走到树下,缓缓仰头,长发纷纷向两边散去,露出一张美艳迷人的脸。穆斯鸿猛地一呆,刚才还觉得可怕,下一刻却如沐春风,他从没见过那么美丽的女孩。
女孩轻启红唇:“我叫曼朵萝,你愿跟我去一个可以舒服睡觉的地方吗?那就别呆在树上了。”说完,她转身就走。穆斯鸿愣了一会儿,鼓足勇气跳下树,跌撞着跟上那个飘忽玄异的身影。
不知在黑暗的丛林中转了多久,穆斯鸿的面前忽然出现一座红墙围绕的宅院。曼多罗“吱呀”一声推开门,人迈进去。看着那两扇门露出阴森的空隙,穆斯鸿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他还是踏入脚步,顿时看到奇异一幕。刚才还一点都瞅不着的月光,在这里居然是铺天盖地,柔和的光芒笼罩着无数棵说不清名字的花树。花树上长满五颜六色的花朵,芳香扑鼻。那个叫曼朵萝的女孩,轻盈地闪进树林里。穆斯鸿忙跟进去,刚入树丛,忽然听见上空传来扑籁籁的声音。抬头一看,只见树上有不少花朵竟张开翅膀,飞向夜空。原来,树上不仅有漂亮的花,还有五彩斑斓煞似花朵的飞禽,大概是受到惊动,全飞了,还发出婉转动听的鸣叫。
穆斯鸿惊讶地张大嘴巴,他从来没看见过这么美丽的鸟,好久才回过神,举目四望,到处都看不见蔓朵萝。他大为着急,在树林里兜了很久,没看见任何人影。又累又气的时候,忽然看见不远处出现了一幢木屋子,窗口透光。
穆斯鸿跑了过去,进门就看见一张桌子摆中央,上面还放着几样炒好的野味,另有一小锅香喷喷的米饭。
屋子布置清雅,家具一应俱全,可却不见有人。穆斯鸿唤了几声,不见有任何回应。闻着香喷喷的米饭,他感到肚子咕咕叫,不管三七二十一,享用起了桌上美餐。
接下来的几天,穆斯鸿一直没离开这里,他在美丽而诡异的花树林里转来转去,想找到曼朵萝,却一无所获。那些漂亮的飞禽倒渐渐不怯生,时常围着他转,嘴里不停地呱呱叫,像是想说些什么,却无法产生有效的沟通。更奇怪的是,木屋子里的饭菜总会准时出现。穆斯鸿想逮着送饭菜的人,呆在木屋子里老半天都等不到,一出门就看见食物摆在门口。
穆斯鸿好几次想离开,但总舍不得那个只见过一面的曼多罗,很想再见她。可这天,穆斯鸿咬咬牙,觉得不能再在这耽搁,决定离开。他整理行李,走到大门前,回头喊道:“曼朵萝,谢谢你把我引到这来,让我过了几天舒服日子,可我现在要离开!多希望你出来见我一面,你不愿意,也就算了。”
穆斯鸿打开门,走出去。他忽然感到神思恍惚,一会儿就恢复神识,紧接着却发出惊呼。他看见一大片花树,开满奇花异卉并栖息着许多漂亮飞禽的花树,这分明是宅院里的景象。穆斯鸿下意识地扭头看,脸唰地白了,那分明是关得好好的门的背面!
穆斯鸿不信邪,冲上去又拉开门,可脑子却不听他使唤地又是一阵发晕,清醒过来后,他看见自己还是面对着宅院里的花树林。
穆斯鸿明白了,一定是曼朵萝不想放自己走!可她老不露面又是什么意思?他越想越恼火,倔性子涌上来,又一次扑向大门,这次是一拉开就跑了出去,闭着眼睛跑。他以为这样就可以摆脱困扰,不久就撞上一个坚硬的物体。砰地一声,头痛欲裂,摔在地上。睁眼一看,跟自己硬碰硬的,是宅院里的一棵花树。穆斯鸿很沮丧,这时,从花树林里飞来好些只鲜艳的鸟,围着他打转,嘴里发出有些哀切的低鸣,小脑袋晃着,像在劝他别白费劲。
穆斯鸿看着他们,忽然手指墙外:“快!飞出去!”他想看看那些鸟能不能飞出宅院。但是,鸟儿们只围着他低绕,发出更悲切的鸣叫。穆斯鸿挥了挥拳头,去搬了几块砖头垫在墙下,靠着它们翻出墙外,鼓足勇气,从另一边跳下去。
墙挺高的,穆斯鸿摔得骨架都快散了,可他立即发现自己竟是掉在了宅院里!一只长着五彩羽毛,特别鲜艳的小鸟忽然飞过来,发出欢快的鸣叫,像在嘲笑他。穆斯鸿怒从心起,猛地挥出一巴掌,正好打在小鸟身上,把它拍得撞上墙壁。
小鸟与墙壁来了个最亲密的接触,发出哀鸣,掉到墙底,昏过去了。穆斯鸿顿时觉得后悔,再怎么,也不能拿一只小鸟出气呀!他赶紧走过去,小心地捧起小鸟。
穆斯鸿无可奈何地回到了小木屋,他用随身携带的跌打损伤药救醒了小鸟。几天后,小鸟渐渐恢复了神气,它倒不恨穆斯鸿,还常常跟他嬉闹。有了小鸟做伴,穆斯鸿倒也不寂寞,他常常向小鸟说起自己的探险故事。哪个地方有多么美,哪里的湖泊是那么清澈,哪里的山峰险峻得要命。小鸟竟听得懂,听得在穆斯鸿的身上跳来跳去,很兴奋,恨不得立刻飞到那去似的。
一天,穆斯鸿又给小鸟讲了一段自己的经历,忽然就觉得心情沉重,叹了一口气说:“小鸟啊小鸟,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要是我能离开这鬼地方就好,我带着你到处走,带你看很多漂亮的景色!”
小鸟站在桌子上,歪着头若有所思。突然,它变得有些烦躁,在桌子上不安地跳来跳去,忽然跳到一个用树枝搭成的小屋子上——那是穆斯鸿为它搭建的小窝,还铺着些干草。穆斯鸿的水平有限,小屋子搭得不牢固,被小鸟折腾几下,就轰然倒塌。小鸟赶紧飞起来,穆斯鸿灵光一闪,有了主意。
这主意灵不灵光,穆斯鸿心里也没个准,不管怎么说,能发泄一下怒火都好。于是,他做了回原始人,收集一些有棱有角的石头,磨成石斧。穆斯鸿用石斧去砍那些比较粗壮的花树,砍断后又削去树枝。几天功夫,就有了几根粗壮的树木。这几天一直围着他转的小鸟很好奇,穆斯鸿虽然累,心里高兴,他冲着小鸟说:“看着吧,我们来搞一次大破坏,把这鬼地方的墙给拆了!”
惊人的举动就这么开始了,穆斯鸿抱着一截粗壮的树木,狠狠地朝墙撞去。“砰”的一声,树木一头与墙壁激烈碰撞,墙壁震了一下,穆斯鸿也感到头昏眼花,恶心欲吐。他没罢休,又撞起墙壁,直到全身无力,一屁股坐到地上。小鸟在发呆,站在一边,疑惑地看着他。穆斯鸿快活地笑了笑:“小鸟,等我把这鬼地方的墙都撞塌了,看它还能不能拦住我!到时候,我就带你逛天下去!”
一连三天,穆斯鸿都这么干,第四天,他被反震力震得都呕血了。正在休息时,一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花树里的鸟群跟商量好了似的,全都飞了过来。它们竟飞到穆斯鸿用来撞墙的树木上,用爪子把它们抓了起来,接着就学穆斯鸿的样子,狠狠地把树木往墙上掼去。
穆斯鸿目瞪口呆,他看着几百只彩鸟抓着那些粗壮的树木,一次又一次地朝墙壁掼去。忽然,“轰”地一声巨响,墙塌下来一个大豁口,现出外面的景色。穆斯鸿惊喜交集,他呆了一会儿,大叫一声冲出去,那几百只飞禽也跟着齐齐飞离。
穆斯鸿一路狂跑,他担心自己不知不觉地又回到宅院,可这种情形一直没出现,他顺利地跑入丛林。跑了很久,停下来歇息,忽然听到后面传来许多杂乱的脚步声。扭头一看,竟有一大群人朝自己奔来,男女老少都有。等他们跑近了,穆斯鸿骇然:“你们……你们是从哪来的?”
那些人七嘴八舌地说:“我们就是那些鸟啊……”
原来,宅院里的鸟,都是人变的。那些迷失在丛林里的人,都会被一个叫曼朵萝的女孩带进宅院。曼朵萝是妖精,她把这些人囚禁在宅院,看他们在这里撞来撞去地,用来逗乐。看腻了,就把他们变成鸟,永远陪伴自己。可现在,她的妖法被穆斯鸿用几根木头给破解了,那些鸟帮助穆斯鸿撞毁墙壁后,变回了人。
人们述说完这一切,纷纷跑走。穆斯鸿愣了一阵,忽然朝着他们的背影大嚷:“我的小鸟呢?我的小鸟是不是也是人变的?在哪?”忽然,丛林中不知何处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他们真的以为是你破除了我的法术吗?如果不是我愿意,谁撞得塌我的墙?放了你们吧,因为我……”
曼朵萝的声音!穆斯鸿的心跳到嗓子眼里。忽然,他看见那只小鸟从一棵大树上飞下,在空中划过美丽的弧线。在接近不远处的地面上,忽然化作一个身形袅娜的少女。她背对穆斯鸿,转过那张让他曾如沐春风的美丽的脸庞。她轻轻道:“听你说了那么多外面的故事,我也想出去走动。你还愿意像你以前说的那样,把我带在你的身边么?”
讲故事的女孩悠悠地吐出一口气,问我:“你猜,穆斯鸿最后把曼朵萝带在身边了么?”
我说:“每个童话都有一个美好的结局,肯定是带她走了,走了很多城市。两个人成了一对流浪的眷侣……”
女孩伸出一根食指,摇了摇:“不。穆斯鸿吓得要死了,他拼命地逃,逃啊逃啊……终于逃出了森林,曼朵萝从此再没在她身边出现过。只是,他经常在夜里做梦的时候,听见很幽怨、很幽怨的哭声……”
我又笑了。每一个故事,不都是编它的人的一种心情么?茫茫人海,每个人的际遇,不也是上天的一种心情么
你说呢?
到了地方,早有车在那瞪着。讲了两个故事的女孩指挥着两个搬运师傅,把鲜花都搬了上去。她也坐车走了。船里面,倒是落了许多枝叶。我一边打扫,一边回味着那两个故事。忽然,又一个女孩踏上船来,有些惊奇地说:“玫瑰的叶子,牡丹的叶子,菊花的叶子,桔梗的叶子……你这里怎么这么多叶子呀?”
我简单地说了缘由,顺带着把那两个故事也提了提。
“噢。”女孩漫应一声,蹲下身去,摆弄那些叶子。我静静地看着,看她逐渐把许多凌乱的叶子摆成了一朵硕大的花。她忽然抬头,问我:“听了鲜花的故事,想不想听一听叶子的故事?”
故事又来了。我笑着点了点头。于是,一个跟叶子有关的故事又开始了。那么,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故事呢——
请留意收看下一个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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