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短的一句话,德语,我不懂,后来他告诉我,是“要么帮我的忙,要么告发我们”。
我想这是我第一次认识到,鲍曼是这样一个决定了就不会有半分动摇的人。
西尔维很显然不会选择后者。他低声用德语咒骂了一句,然后耸耸肩:“那我们要改改计划了。”
这是西尔维体谅我不懂德语,但是他们不可能一直都用英语。鲍曼说:“去睡吧,需要的时候你一定会知道的。”
我确实很困,就洗漱一下真的去睡了。
不知睡了多久,我被饿醒,抬头正看见鲍曼在月光下抚摸我的头发,蓝眼睛里都是红血丝。我说:“怎么还不去睡?”
他说:“刚刚谈好,正要去睡。”
我安心了,点点头,说:“快点睡吧,快要天亮了。”
谁知他指了指我旁边的位置:“可以吗?”
有何不可。
虽说身边睡一个男人有些奇怪,但是我实在是一点都不抗拒。他给我带来的都是安全的气息,我甚至忘记了饥饿,只觉得他的温暖那么让人安心。
我们对卧成两只虾,沉沉睡去。
第二天我总算比鲍曼先醒来,看见他睡着了的孩子一样的脸庞,说什么都不舍得打扰。结果西尔维走了进来,什么也没说,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后脚跟用力一磕,比什么闹钟都管用。鲍曼立刻睁开了眼睛。
事出仓促,鲍曼的计划是把我装进集装箱说是重要的军用物资带走。所幸他已经早就准备好了一具女尸给日本人看,说是招供了又被灭口的美国间谍,传说中的我。
而现在,集装箱准备好了。
集装箱基本上是为我量身定做,大小恰好让日本人不怀疑里面装得下任何人类,我蜷缩在里面,不能移动一点,只有一个小小的通风孔可以呼吸。看见我坐进集装箱的样子,鲍曼的手紧攥成拳,说:“忍忍,我不会让你在里面受苦太久的。”
我点点头,西尔维毫不犹豫在我头上盖了盖子。
我的手里攥着三颗糖,还有一玻璃瓶的水,很小瓶,以备不时之需。西尔维扛着我出门的时候在我耳边嘱咐道:“移动的时候不要喝水,无论如何不要出声。”
我没有回答,算是回答。
经过一阵颠簸,我终于感觉到自己在一个完全黑暗并且稳定的环境中,被平放着。如果用更像人类的说法,就是侧卧,虽然我的手脚完全伸展不开。
饥饿太可怕了,让我对时间的概念都不太清楚,我无比后悔为什么不先吃饱饭再换上那条裙子,不然我现在肯定要好过得多。我终于还是忍不住吃掉了第一颗糖,慢慢吮,慢慢体会那美好的味道,企图忘记自己正身处一个狭窄到根本无法动弹的空间。我相信鲍曼。就是相信,没有理由。
第一颗糖吃掉以后我嗓子发干,就小心地抿了一点点水。脖子很疼,脸硌在膝盖上也不舒服,我的胃好像已经烧灼起来,不得不再喝一口水。还有两块糖。真希望我把三块糖吃完之前鲍曼就能来救我。
黑暗中我干脆闭上眼睛,努力回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美好的事情。记得小时候,秋天妈妈会做桂花糕,也是这样甜。我们虽然只有一家三口,也没什么钱,但是日子过的也单纯快活。后来上学了,约翰逊小姐非常喜欢我,说我聪明,什么都一学就会。其他女孩子不喜欢我,她们看不起我的贫穷,也嫉妒我得到的夸奖。但是我并不在乎。即便是放了学,我也经常到约翰逊小姐那里去,有的时候帮忙整理一下办公室,有的时候帮她弄弄头发。仅凭双手制造出满头卷发的本事就是那个时候练出来的,约翰逊小姐满意极了,其他女孩则终于抓住了我的把柄一样,说我是女佣,学得再好也是个女佣。
我说,我不羡慕你们总也不回家的爸爸和满屋子的姨娘。一个叫淑惠的女孩和我打了起来,她来扯我的头发,我一拳打在她脸上,我力气不大,她脸上只青了一小块,但是对方家里不依不饶,一定要让约翰逊小姐把我赶出去。
约翰逊小姐不冷不热地说,这真是我的失职,学校里竟然是这样的风气,一点也不安全,贵千金这样娇贵,还是快一点转学吧。
那个军阀很生气,但是不愿意招惹西方人,只是后来砸了我家的店。我家本来是过得去的,但是从那以后,什么生意都做不起来,经常食不果腹,不得不接受约翰逊小姐的接济。我很内疚,但是我没有办法后悔。
因为我只是一个小商贩的女儿,所以无论什么时候受到所谓“大人物”的侮辱甚至拳脚相加,都要忍着么?
我不觉得她们比我高贵。在任何场合,我都比她们表现得更好更得体,永远。
我想,南京开战之前,淑惠早就已经跟着她的军阀爸爸和十几个姨娘逃走了吧。
直到最后,国民党还是认为我们这些平民的命和首都沦陷的屈辱相比不算什么,他们说“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你们在南京作威作福,看到危险就跑得比谁都快,最后告诉我们这些一无所有的穷人,你们应该顶住。
反正死掉的不是你们家的男人,被强暴的不是你们家的姨太太。
淑惠,我打你那一拳,这辈子,都不后悔。
帝国之花
日本人表示要检查我的集装箱,我说:“都是机密文件。”
野田一脸的难以置信:“整整一集装箱的机密文件?”
我灿然一笑,一副很熟络的样子捶了一下野田的肩膀:“给点面子,那个英国人地窖里藏的1892年的威士忌不也挺机密的?你们翻了那么久都没找到。”
野田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说:“您果然厉害!据我所知那地窖我们已经搬空了啊!”
我笑得十分得意:“这就是德国人的本事了,哪怕塞得再紧,也嗅得到好酒的味道。”
野田得寸进尺:“您全都搬走,太不义气了,起码应该给我们留下两瓶。”
我会让你们打开集装箱吗?
我故作高深:“哦?我以为你的飞机和坦克都得指望我,会对我慷慨一点?”
野田立刻学乖。“不敢不敢,我们日本人最爱的还是清酒,就不夺人之美了。只不过这是玉子小姐,碰巧和您同船去德国,希望您帮忙照顾一下。”
说着从身后拽出来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
“我知道上次那些低贱的艺妓先生不喜欢,这位玉子小姐可是出身高贵的大日本帝国之花,希望先生喜欢。”
野田冲我“耳语”,虽说我知道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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