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喝酒!我日!今儿高兴!”我跟一群从来没见过的杂毛男女碰了杯。
说实话,不就是一群人在一起吃饭嘛!咱以前又不是没吃过,可今天就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自然。我倒无所谓,杨小智似乎甚是憋屈。感觉就像是某个女生来了大姨妈,然后她的一个男性朋友非要请她去吃变态烤翅。女生知道这段时期不能吃辣的,但他俩又没好到能直接解释这事儿的程度。男生就继续表达着他对请此女生吃变态烤翅的欲望是多么强烈,女生则遮遮掩掩,含糊不清。也许男生过了一会儿该才猜出女生不去的原因了,但女生还是不能明说,这种感觉其实比当初直接说出来更让人尴尬。说白了就一句:你极力在掩饰的一件事被别人看穿了还不得不继续掩饰下去。
老憨饺子馆,三个包间。杨小智原计划是包一个小间,几个哥们儿往那一坐,吹蜡烛切蛋糕,吃几个小菜,喝几口小酒,这事儿就算完了,还花不了多少钱。事与愿违。三间包房里坐的,杨小智只认识杨小智、苏星和我。本来还怕就我们仨人不够过生日的气氛,特意找了几个哥们儿来捧场。可跟苏星商量后,苏星说找那一群人她都不认识,坐在一起别扭。杨小智一想也是,就让苏星拿主意。苏星找来了一大群像是在《西游记》里演过小妖的仁兄。这些同志们年龄和我们相差无几,生活方式却跟我们完全不同,大部分是在道上混的。同志们还都是苏星的亲戚,全是没带任何血缘关系的苏星自认的哥姐弟妹。杨小智这下傻眼了,我也明白苏星愿意让杨小智当她哥哥对杨小智来说不是啥牛逼事儿!
苏星很从容的应付着各种小妖,彼此一言一语,好不亲热。杨小智静站在一旁,我坐着。“给苏星摆一桌,我都订好房间了。”杨小智当初说这句话的时候完全没有想到一群小妖会“反客为主”。其实杨小智此时根本不必再撑着了,做不了东道主更好,花这么多钱也不用咱操心,索性摇身一变也加入这些俗客,事后屁股一拍走人谁也不惦记谁挺好。可杨小智放不下面子,他心里仍然深深的爱着这位“山寨女王”,他仍然觉得在苏星面前要像个男人,要做能够显示自己男人一面的事。
我感觉我和杨小智的处境特不好,像两个小丑在一群绅士面前供他们猴耍,我想改变这种处境。我周旋在一群小妖们中间,和他们碰着杯,说着粗俗的话,装得都跟感情特深一样。妈的!又不是老子花钱,不喝白不喝!
“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该咋花,我左手拿个诺基亚右手拿个摩托罗拉……”
我手机响了,是赵莉。
“老表要不咱先走吧!他们整球他们哩!”我挂了电话附在杨小智耳边说道。
杨小智犹豫着。
我不知该怎么劝说。话说得明白了我怕伤着杨小智,含糊的我又不会。
“走吧老表!管它x哩!”
其实这事儿挺不好办。赵莉喊我我不能不走,可一走就没人陪杨小智了,他一人留这儿会更加憋屈。但如果杨小智此时走了,以后在苏星面前更抬不起头。我们老表俩被俩女人折腾着。
“妈那个毛!走!”杨小智大声喊道,随着一个扔酒瓶的动作。
在座的人先是微愣,之后对着杨小智指手画脚地说笑着。在他们看来并不了解杨小智内心的酸楚。其实这是个很好的对比:杨小智太在乎苏星了所以才会如此心痛,在座的人不在乎杨小智所以一笑了之。苏星的反应也很无所谓,只是以为杨小智醉了。
我和杨小智走在大街上。旁若无人。杨小智大骂着,嘴里叼着烟,一副仇恨全世界的模样。我在盘算着是先把杨小智送回学校再去找赵莉,还是让杨小智跟我一起去。杨小智跟我的关系没得说,这几日我虽然有爱情上的丰收喜悦,但现实的残酷的确也把我折磨得不轻。我需要找个哥们儿倾诉一番,把这一肚子苦水倒出来。但让杨小智跟我和赵莉一起去医院实为不妥,这等于没考虑赵莉的感受。杨小智突然的一句话打断了我的思路,同时让我迷惑:
“老表,你回去吧!赵莉的事儿我去就行!”
内成县第一人民医院。门朝北。
杨小智。赵莉。我。三人平静的站着,谁也不说话。其实内心的斗争激烈程度不亚于世界大战。
天突然阴了下来。马上就要进入秋季了。
医院门前有几棵不知名的树,叶子正慢慢掉落,一片一片。门口总是有大片的灰尘,从早到晚都会有一个老头在那儿扫,往马路中间扫。当门口终于快要扫干净的时候,这时候一辆车突然疾驰而过,马路中间的灰尘都飞扬起来,又落在了医院门口。老头永远也不愿意把那些灰铲起来倒走,失去这些灰他就失去了工作。
靠着医院的西面墙,一字排开,摆着无数个地摊儿。卖烤红薯的,卖鞋垫儿的,卖糖葫芦的,最多的要数算命的。算命先生全是男的,有一个是瞎子。这些算命先生有的穿着大褂儿,有的穿着破旧西服脚上配一双黄球鞋,有的很随便有什么穿什么。大部分都会拉二胡。平时去摊儿上算命的不多,很多人都是去听戏的。下午四五点以后,太阳被医院的墙壁遮住,一些老人们就提着水杯来听先生们演奏。先生们不唱,只是拉,会唱的老人们会跟着二胡一展歌喉。我曾想住院的病人们肯定越治疗病情越严重,他们每天都要听无数遍拙劣的《秦雪梅吊孝》。
隔一条马路往西是菊潭公园,大门紧闭。左边有一小侧门,稀稀疏疏,平时来往的人不多。星期天的下午热闹点儿。主要是学生,成对的。这些情侣之间的爱情是比较纯洁、高尚的,他们来这里大多是为了穷浪漫,动作最过也就是拥抱一下,还有的在这公园里走了三年连手都没牵过。我很羡慕也很佩服他们,因为大多数拉完屎连屁股都擦不干净的人却总是光顾公园旁边的招待所。
“先办正事儿吧!”头未抬我吐了口烟道。
赵莉偷偷地瞟了我一眼,杨小智看着我。少顷,杨小智扶着赵莉进了医院。
我很不合剧情地买了根糖葫芦,边走边吃,来到了算命摊儿前。今儿曲子换了,一老太太在唱《刘大哥讲话理太偏》。老太太很努力的欲使自己站直,但背微驼。口打开得很大,唱得卖力,露着不整齐又发黄的牙齿。她的头发黑白相间,不算长,耳朵上有一对发黑了的金耳环。不知为什么,我总是盯着老太太一张一合的嘴巴,看着她那牙齿丝毫不影响我吃糖葫芦。也许我早已忘了糖葫芦的味道。
随着路走,没有目的。公园的前门与后门相对,从后门出来就是湍河。
河岸上有许多供小孩儿们玩耍的玩具机器:木马、跷跷板、赛车、蹦蹦床……也有许多卖小吃的,但家家卖的东西都一样:串串香、珍珠奶茶、雪花露、雹冰、啤酒等。随便找了一家坐下。“两块钱的土豆,两块的青菜,一根香肠,五块羊肉串儿,两瓶青岛。”脸上似乎要出痘痘了,丝毫不在乎,安详地吃着麻辣串喝着啤酒。
“花园里,篱笆下,我种下一株小红花……”
上了锈的小木马转了起来,妈妈和女儿一起坐着,同时可以听到机器转动时吱呀的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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