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刘晨晨回来了，姜峰差点没认出她来。那时候天气已经深冬，学生等了一个学期的寒假就要到来。刘晨晨一身黑色的羽绒服，下面一条深色牛仔裤，脚上一双棕色的高跟皮靴。刘晨晨扎着的头发全部散开并拉成直发，还染成葡萄紫色。那天天气很好，阳光洒在刘晨晨稚嫩的脸上，阳光温暖而神圣，刘晨晨就像一个美丽的天使。刘晨晨站在教学楼旁边的光秃秃的白杨树下，正焦急地在学校穿梭的人群望来望去，像是在寻找什么人。姜峰站在教学楼的三层，他一直望着刘晨晨，但是却不敢确定。等过了很久，旁边的一些男孩子在那里大呼小叫着刘晨晨的时候，姜峰才确定下来，他走到刘晨晨的面前断断续续地说了声，“刘…晨晨？”

刘晨晨答应了一声，就跳了起来，“姜峰，终于等到你了！”说着上来就拉着姜峰的胳膊，就准备抱了过来。刘晨晨样子虽然出脱了一个样子，但是她柔和的声音没有变，姜峰还能从那里听出记忆中刘晨晨的样子的。看着刘晨晨高兴热情的样子，姜峰感到有点羞涩。虽然那时候姜峰的外貌也开始逐渐俊朗起来，但是比起刘晨晨来说，他是显得那么弱小，就像个小弟。

“刘晨晨，不要这样了，不好意思！”姜峰瞥了瞥身后的教学楼，这也是他害羞的一个重要的原因。

“管他呢！咱们谁跟谁，我在这里就是等你！”刘晨晨拉着姜峰的胳膊就像以前在学校时候的一样。“我们是好朋友么！怕啥！”

姜峰呵呵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地看着面前漂亮的像个女人的刘晨晨。

“我不念书了，我妈说念书也没什么用。她说让我回家，到时候给我找个好工作！”刘晨晨说，“退学手续已经弄好，我妈妈已经回家了，我就在这里等你下课呢！”刘晨晨和姜峰不知不觉地已经走到学校的操场上。

“不念书了？”姜峰疑惑地问，“那以后不是就见不到你了？”姜峰有点低沉。

“前些天回去，我爸真的去世了。然后妈妈带我就去了姥姥家，可是在姥姥那里，我们的日子也不消停。妈妈总是和姥姥吵架，也不知道为什么，从白天就开始吵，然后吵到晚上。过了一段时间，妈妈就带我回来了，还住我们以前的家，妈妈说现在她要好好找个工作，不去以前那夜总会上班了。”刘晨晨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有点自豪。

“想不想你爸爸？”姜峰的问题有点不合时宜。

“想啊，不过想的也是以前的爸爸。后来爸爸病了以后，老是骂我，骂妈妈。妈妈每天得出去工作，我就每天在家照顾爸爸，喂爸爸吃饭喝药。可是爸爸仍骂我，故意不吃不喝，有时候他眼里能蹦出火来，有好几次把我吓得差点倒在地上。”刘晨晨叙述地很平静，也没有怪姜峰的问题，不过她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

“其实我的童年挺幸福的，小时候爸爸在一家煤矿上班，每个月差不多700多工资；妈妈在附近的一家纺织厂工作，每个月也有差不多300多块。那时候爸爸妈妈都挺疼我的，我喜欢什么他们就给我什么，要穿的有穿的，要玩的有玩的。在幼儿园的时候，别的小朋友都很羡慕我。那时候我又漂亮又会说话，人人都夸我呢。”刘晨晨表情很腼腆，洋溢着幸福的喜悦，“就这样到了小学，我的音乐和舞蹈课程是最棒的，当时参加市里的舞蹈大赛，还得过二等奖呢。”刘晨晨呵呵笑了起来。

“我觉得我的那些天赋都是妈妈给的，妈妈比我长的还漂亮呢，要是她出生在现在，肯定比我还要好。”刘晨晨声音慢慢低了下去，“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妈妈就和爸爸矿上的一个工头好上了。估计妈妈嫌我爸爸又矮又结巴，看不起我爸爸吧。这都是后来我听邻居说的，他们说刚开始妈妈是农村的，找个城里的人嫁了，就属于高攀了。所以当时妈妈就嫁给了我爸爸，后来我爸爸给妈妈找了个事情。接着过了几年，妈妈在城里呆的久了，估计思想就变了，逐渐就看不起我的爸爸了。”刘晨晨难过地说，“要不是那样，我爸爸现在或许还是好好的。”

姜峰抬起头，用手牵了牵刘晨晨的手，示意她不要难过。

“那个工头比起我爸爸来身强力壮，感觉全身都有使不完的力气。不过那工头是个死色鬼，他经常趁我爸爸不在家的时候，偷摸着来我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来了几次后，妈妈就不再管我了。后来只要那工头一来，妈妈就把我支使出去，带那人去了另一个房间。当时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现在才知道他们是做那事。后来他们的事情被爸爸知道了，爸爸找工头，准备算账。可是爸爸哪里是那工头的对手，那工头是爸爸的上司，身体势力都比我爸爸强。也不知道是天意还是人为，就在那几天，爸爸在下矿的时候出事情了。虽然没有死，但是上身瘫痪，下身截肢了。刚开始，矿里还补偿了些钱，后来那矿场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封掉了，爸爸的保障就全没了。那矿场的老板，还有那个工头都跑了。我妈妈带着我，还有残废的爸爸，日子过得很艰难。”

刘晨晨说话间泪水已经留了出来，姜峰转过身，轻轻给刘晨晨擦下眼角的泪。刘晨晨没有介意，仍然继续说着。

“妈妈的纺织厂后来也快不行了，可能妈妈的名誉也不好，就早早被辞退了。那时候我才小学四年级，爸爸每天吃药也要花很多钱。可是那么多钱从哪里来啊？后来妈妈就去了夜总会，妈妈是个漂亮的人，到了夜总会就做了那里的服务员。不过我现在知道她是做什么的，就像张天宇他们说的是个妓女。”刘晨晨顿了顿，声音又开始平静下来。

“那个时候我感觉我快要疯了，我上课的时候老感觉有声音在我耳边乱响，有时候是爸爸病痛的呻吟声，有时候是妈妈和以前的那个工头在房间里奇怪的叫声，还有就是妈妈爸爸吵架的声音。那段时间我很害怕，精神也常常恍惚。所以只是一个人发呆，同学也不和我玩了。我常常一个人躲在角落，一个人偷偷哭泣。”刘晨晨转过身子，忽然语气高了起来，“不过上初中就碰见你了。也只有你和我玩，其他同学一知道我的家人，都恨不得把我臭死。可也就你，傻不愣登地和我玩，还不怕别人说你。”刘晨晨拉着姜峰的胳膊，说着就靠了过来。

姜峰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周围，幸好没多少人。不然有人一捅到马老师那里，肯定吃不了兜着走，上教育课免不了的，最可恨的还要叫家长。不过姜峰也不管这些了。去他妈的马老师，和自己玩的最好的刘晨晨都这样了，我怕什么！顿时一股勇气冲向头顶，转过身子和刘晨晨抱在一起。

“刘晨晨，不要难过了，我永远是你最好的朋友。还有你妈妈现在肯定会找一个很好的工作的，到时候你也是，也会好的。到时候我上不了高中就投靠你去！”

刘晨晨呵呵笑了起来，眼角的泪花在温暖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是啊，反正我还在以前那地方住，只是退学了，又没有生死离别。你有空还可以来找我玩的，还有我要找到好的工作后肯定会来看你的！”

姜峰点点头，伸出手掌和刘晨晨碰了下。阳光丝毫不像冬天锋利的性格，它轻柔地拂过土地，带着点点灰尘缓缓覆在周遭的物体上，偶尔打个转，卷着那些秋天剩下的回忆，点点滴滴地飘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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